念書聲慢慢低下去,響亮的鼾聲響起。
任時闌呈大字型仰面朝天躺在床上,書卷掉到一邊。
陳長約從他身前跳下床去,嫌棄地看著他,用雙手捂住耳朵。
骨節分明的手指抬起珠簾,輕響,周群走了進來。
陳長約呆了一下,仰頭看著那道頎長身影走到他面前,垂眼看他。
周群今日只是用博山冠將長發高高束起,馬尾垂在腰間,只餘碎發落在鬢角和耳後。
他低頭看人時,鳳眼上挑,長眉飛鬢,更顯得冷淡懾人。
雖然是大師兄與小師弟,但其實陳長約一年也未必能見到周群幾次。
畢竟周群太忙,而陳長約又是這樣的情況,不會開口說話,即使是眾師兄弟姐妹聚在一起,也只是找個角落蹲著,望著其他人。
時候已經不早了,周群本想傳喚侍女把陳長約送回去,但看到小孩兒眼睛望著自己,手卻揉搓著衣擺。
似乎是有點緊張。
於是話到嘴邊,周群又改成了:“太晚了,就別回你自己院裡了。”
看了一眼睡得四仰八叉的任時闌,周群的眉頭蹙了蹙,總不能讓陳長約跟這樣的人睡在一起。
周群便把小孩兒帶到了自己近幾日起居的東廂。阿拉斯加也搖搖晃晃地跟過來了。
周群瞥了它一眼。它便識時務地咧開嘴,耳朵動動,尾巴搖啊搖的,趴在了榻下。
看著陳長約脫了衣裳、蓋好被褥躺在床上,榻下還有隻毛茸茸的大狗相伴。周群才回到西廂。
這邊廂房的窗下還有一張軟榻,可以對付一夜。
至於床上的任時闌……只能是眼不見為淨。
任時闌做了個夢,夢見一隻高傲的大貓在自己面前。它繞著自己左轉了一圈,右轉了一圈,想遠離又不能走,最後只得在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趴了下來,閉上眼休憩。
任時闌看著它時不時抖動一下的耳朵尖,覺得手癢,忍不住伸手過去戳。
但是手指還沒碰到貓耳尖,任時闌就醒來了。
天光已亮。
任時闌擦擦口水,抬起頭來,忽然看到南窗下的軟榻上,睡著一個人。
對方是合衣而睡,稍稍背對著任時闌的方向,斜枕著手臂。長手長腳的,在這榻上睡得難免拘束。
石青的紗衣堆疊在榻上,難得的散漫樣子。
伴隨任時闌這邊起來的動靜,青年那被晨光照得分明的羽眉,動了一下。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周群居然睡在他的房間裡?
任時闌剛震驚了那麼一下,周群已經睜開眼,坐了起來。
他們的眼神對上了一下,周群面無表情,又像沒看見他似的,掀簾子出去了。
任時闌打了個哈欠,慢慢地走出西廂房,才看到東廂那邊床上,正坐著揉眼睛的小孩。
稍微聯想一下,任時闌就知道昨晚啥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