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再冷淡再易怒的人也不會打斷他人的八卦,東堂葵的語調像有魔力一樣把人帶入他的領域,氣氛就像剛剛莫名其妙拔劍弩張一樣,又莫名其妙平和下來,一時間彷彿換了頻道,進入兩性欄目。
……
“我的目光一直追逐著她,有時只有一個背影,有時只有裙擺的垂墜……可是再小的細節,我也珍藏於心,我相信無論何時何地,我永遠能憑借一點點線索認出她!”東堂葵說到動情時雙眼流淚,表白的話語絲毫不吝嗇。
禪院真依也眼神柔軟,轉而神色又變幻莫測,摩挲藏在口袋裡的槍。
“就像她無數次在我危難之際,指引我方向,用美好的聲音勸我冷靜下來,阻止我的自我毀滅……”
伏黑惠低頭不語。
無數次阻止他自我毀滅……嗎?
“就算在此之前沒意識到,在思考回答的時候,也必然會有一個答案,接受它,不要人為去改變它。順便一說,我對自己答案很滿意,並將終生貫徹!”肌肉壯漢不知想到什麼,兩頰浮現兩團紅色。
機械丸聽著東堂葵主持的兩性頻道背景音,移開注視九方陣的視線,轉動頭部凝視矮一些的少女。
東京校這邊的人對東堂葵的惡感也消失了大半,該說不說,這副少年存疑)懷春的模樣惡萌惡萌的。
九方陣也被東堂葵出其不意的轉變帶進溝裡了。
想不管不顧打一架的慾望驟然熄火,莫名的情緒泡沫一般淹沒了他,躁鬱在退卻,陌生的念頭浮現出來。
“不要怕,也不要逃避,性別相同也可以,勇敢地思考,直面內心……”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誰?
帽子別扯得東扭西歪,好在仍然蓋在少年腦袋頂上,遮住他的表情。
女性像一個符號,標記在家族給他設定的人生道路上,等待他沿著一成不變的枯燥路途和路標擦身而過——將它路過,將它擦去。
被擺布的日子一眼就能看到頭,他拼死也要逃離的地方同時也是他的庇護所,誰知道外面的世界就不是個牢籠嗎?
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誰?
信任的,能夠全心放鬆的,可以悄悄被他作為庇護所對待的,讓他在籠子縫隙裡喘息的……
是誰?
是——
他確實看到了一個身影,影影綽綽的,在腦海中模糊不清。
那個影子身形纖細,個子比他高一些,身上湧動的咒力顏色黑不透光,連陽光下的影子都粘稠陰森,這曾讓他厭惡不已,現在看到卻生不起半分戒心。
是誰呢?
他試圖把記憶中唯一清晰的虎杖悠仁的臉放上去,可是櫻粉色短發的少年不該有這樣纖長的身體,不該有冷淡中含有關切的聲音,不該有惹人在意的奇怪發型……
說到底,像一束遮擋不住的陽光照進來的虎杖悠仁,終究停留太過短暫,那湊得極近的臉頰,認真的瞳孔,和能將積雪融化的笑容,在他的記憶裡也不過曇花一現。當初的震撼、動容,和隱約而別扭的感動,早已隨冰雪重新封印,留下來的只不過是字面上的:“或許可以試著相信他”,和驟聞噩耗浮現在腦海中的“沒機會了”……
死了?沒死?是幻覺還是真實?
他時而篤定,時而又質疑自己。心理狀態的不穩定讓他懷疑一切,又無暇他顧。
這一刻,他將頂著虎杖悠仁臉的奇怪人形打碎,如他以往中視野裡,一團輪廓模糊的人形黑霧用熟悉的聲線對他問:
“我是誰?”
他是誰?
本來就容易沉浸在幻覺中,尤其陷入狀態後,九方陣容易對想象裡的事物深信不疑。他被誘導性的話語勾得難受極了,情緒又開始暴漲,他又開始躁動!
在外人眼中,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安靜站著聽東堂葵似自我剖白似勸導的話。實際上,他在心裡已經揪住黑影的衣領,逼問他:你是誰?你是誰!
看不清!他這雙破爛眼睛看不清!
可現在不是試圖挖掉它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