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視角,在不小心說錯話後,還沒來得及懊悔,九方陣就跟點了火的炮仗一樣自顧自爆炸,一連串咄咄逼人話脫口而出。後來的話語缺乏邏輯性,甚至車軲轆話來回說,依靠提高音量來佐證自己,過分誇大過分臆想,沒給人任何解釋的時機。
這是典型缺乏理智的妄想症,很明顯的躁狂症狀。
導火索說到底只是一句話的事,在不明所以的人看來,剛剛的對話可能真的很莫名其妙。
九方陣比任何時候都符合大眾對“瘋子”的印象。
易怒,語無倫次,充滿攻擊性,行事缺乏邏輯……
九方陣往常也暴躁,卻還是第一次這樣,崩潰得毫無預兆,無跡可尋。
他甚至第二次對他揮刀。
抱著殺死他的心。
伏黑惠真的很擔心,放任一個很明顯需要心理治療的青少年獨處,後果總是人們無法預想的。
他想起目睹過九方陣幾次近乎瘋狂,最後都是被一個擁抱撫平。
一次,他在黑不見光的領域中,將瘦弱的少年擁入懷中安撫。一次,乍聞虎杖悠仁死訊,有著尖銳外殼和柔軟內心的少年,伸手渴求擁抱,用體溫尋求慰藉。之後,少年像嘗到了甜頭,時不時湊過來,短暫地靠一會,又不打招呼地離開。把他當做一個可以安全倚靠的沙發,一個枕頭,一個療愈傷口的“治療點”。
可是這次,敏感的少年發現“治療點”的陰暗了。
伏黑惠立在走廊裡,嘴唇緊緊抿著,手指也掐進肉裡。
他目送少年奔跑著離去,風帶起他的帽子,露出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臉上是他未曾見過的表情。
脫兔遠遠地跟著他,看他磕磕絆絆,看他跌跟頭後爬起來繼續跑,看他跑到視線不可及的地 方。
狗卷棘被吵鬧聲引了過來,站在三樓樓梯口,疑惑地看著伏黑惠。
黑發少年手機震了震。
[一頓三個白叄角:心情不好嗎?]
他抬起頭看見狗卷前輩朝他招手。
開門,一言不合,戰鬥,狗卷前輩。
啊,從剛剛開始,又和最初一樣了。
壓切長谷部相信白棲川的一切。
主公說他會醒來,那麼他就會等。
他聯絡到了本丸的同僚,頂著猩紅的眼睛盯著慌亂中匆忙趕來的一批批付喪神。
一群人吵吵嚷嚷鬧個不停,小短刀們哭哭啼啼的,藥研堅強地說要趕緊回去讓時之政府派人來現世診斷一下。他們不敢冒險讓審神者進傳送陣,畢竟每次都會耗空白棲川的靈力,更別提現在情況不明。
成年形態的付喪神則在長時間的沉默後,振作起來商議其他。他們決定在這個時代買一處審神者喜歡的大院子,把本丸的東西搬過來,種上本丸的花,希冀主公早日蘇醒的同時,有更多刃留下來陪他。
這一次,就算檢非違使再強大,身後追逐不休的鬣狗再兇殘,他們也要違抗主公的命令,哪怕傷痕累累也要守在他身邊!
本丸裡清醒的付喪神都來了,一些人來了又匆匆離去,因為他們的停留引來了檢非違使。
一切在壓切長谷部這個“近侍”的指引下一一安排下去。他還留出人手去尋找鶴丸國永的蹤影。
白棲川和他們的契約斷裂了,可他還是他們的主公。
壓切長谷部坐在最靠近白棲川的地方。
他捨不得將視線移開半分。
想起輕柔劃過臉頰的溫熱手指,和飽含愛意的那一聲呼喚,即使那名字不屬於他。
付喪神將其固執地視作主公對他的懲罰,哪怕理智告訴他不是。
沒關系,請盡情地懲罰我。
認錯沒關系,放置不管也沒關系。
壓切長谷部低垂的眼中盡是苦澀。
若是您的話,讓我等待多久都可以,只要您還會回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