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提前收拾......’
陸承安及時剎住這道心內想法,摒除雜念繼續盯桌面。不知道過去多久,當陸承安發現他已經把一沓文獻資料的一角搓弄出毛邊兒後,還是沒人說話。
‘不尷尬嗎......’
一道灼熱且黏著的視線直勾勾地自對面射過來,陸承安覺得渾身難受,刺撓得想抓點東西。
最後他無法忍受,倏地抬起那雙煙藍色的眼睛不假思索地回視過去,心道:‘剛剛在醫院門口說得不是挺好的嗎?現在離得更近,為什麼還不開口啊?’
“陸承安。”景尚喊道,嗓音依然啞,又低又沉。
陸承安立馬:“嗯?”
景尚說道:“你的眼睛告訴我,我要先開口說話。”
“......”
“陸承安。”
“嗯?”
“你心裡在說話嗎?”
陸承安微微擰眉。
“我沒有聽見。”景尚說。
所以他剛剛的沉默不語,是在聽,在確認這件事。
話落,陸承安心底一沉。這瞬間有一種特別奇怪、但是又特別明確的感受無孔不入地湧冒出來——隔閡。
他和景尚之間有了隔閡。
11年只是個數字,可它産生的效果猶如天塹。
平凡的人類無法跨越。
這幾千個日夜裡,盡管他們心繫彼此,但無情的歲月用它無形的巴掌狠狠扇在陸承安臉上。
他仔細分辨景尚的表情,看有沒有不適應的蛛絲馬跡從那張臉上流露而出。
和自己不同,景尚至始至終都很平靜,好像一件曾深深聯結他與陸承安有親近關系的私密事對他來說無足輕重。
“哦......”難言的窒息感瞬間包圍陸承安的身體,這間辦公室是醫院為數不多的大面積,供陸承安使用,可他此時卻覺得它這麼逼仄這麼狹窄,他沒有容身之所,“聽不見就聽不見吧。”
“反正我心裡......總是吐不出什麼好話。”
“萊恩博士——是帶我實驗的老師,有時間介紹你們認識吃飯。你應該不著急回部隊吧。我老師還在實驗室等我,我不能出來太久,馬上就要回去忙。”陸承安沒有邏輯,前後顛倒地說著話,想到什麼說什麼,“這裡是我的辦公室,平常不會有人來打擾,那扇門後面有床可以睡。你是不是很久沒睡覺了?眼睛裡的血絲還挺明顯的。你這樣看著我顯得好嚴肅。我都不敢看你。”
“裡面有洗手間,洗手間最上面的櫃子裡有一套新的洗漱用品。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那種黃不拉幾的顏色。是我備用的。當然我沒說你不可以用。”
“剛回來會想先回家吧。如果你要回家看看的話,就用不著這裡......”
“陸承安。”滔滔不絕的話因為這聲名字的輕喚戛然而止。
“嗯?”一口氣說得話有點多,陸承安口渴,咽咽嗓子。
景尚說:“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