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忘機看著魏無羨逐漸凝固的表情,瞬間便懂了他的糾結。幾乎是下意識的,他便脫口而出:“不必。”
若要為難,只我一人為難便好。
你我之間,你永遠不必退讓。
魏無羨又微微支起身子,道:“那怎麼行,你這些天也……”話一出口,他又後悔了,如果說完之後藍忘機一想這麼麻煩沒覺得還是要兩間房比較好,豈不更尷尬?”
魏無羨欲言又止的神態看在藍忘機心裡當真是又酸又澀,他道:“我不用。你休息。”
魏無羨摸摸下巴,道:“……哦。那我就躺一會,你申時叫我吧。”
藍忘機不去答他的話,淺眸闔起,假裝已開始閉目養神了。
魏無羨這才再次慢慢躺下。
他枕著自己的手臂,盯著屋頂看了一會,翻了個身,背對藍忘機,過了好一會,還是睜大一雙眼睛,無法安心入睡,反而在心裡焦躁了起來。
他之前發瘋撒野的時候曾說過他非要躺在藍忘機身邊才能睡著雲雲,自然全都是鬼扯。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鬼扯卻是變成事實了。魏無羨心道:“這可怎麼辦,難不成我今後躺在沒有藍忘機的床上便睡不著了?”
翻來覆去好一陣,魏無羨才終於是勉強闔上了雙眼。
熬到魏無羨的呼吸終於平穩了,藍忘機才慢慢睜開雙眼。
這一夜一日,對他來說,幾乎是綿綿無邊。所謂度日如年,便是如此。
魏無羨突如其來的擁抱、江氏祠堂那幾乎成真的拜堂、魏無羨面對江晚吟那番只是朋友的宣判、剖丹、換丹……
一夕間歷盡大喜大悲,心情從歡喜的頂峰驟然被拋下,跌進痛苦的深淵,然後又被魏無羨剖丹換丹的慘烈左右,不得解脫。藍忘機心頭種種情緒翻湧,每一種都是山呼海嘯,強烈非常,拉扯著他,幾乎將他的心撕碎。
太痛了。
太累了。
魏無羨躺在榻上背對著他。他和衣而臥,身體蜷起,睡得安詳。大概是不想再尷尬的面對自己了吧,藍忘機想。
往常這種時候,藍忘機心中總是難免泛起綺念,可今日,看著魏無羨的背影,他卻悲從中來。
也許從此以後,再沒機會和魏無羨同榻而寢。
甚至同居一室,都是奢望了。
方才客棧老闆娘問要幾間房時魏無羨的猶豫還歷歷在目。
明明昨晚還是可以擁抱的生死之交,今日便客氣疏離,連同處一室都要猶豫再三。
可笑含光君小心翼翼,步步為營,以為終於走近了魏無羨。
曾經朝夕相對,生死相依,他竟以為他們之間終有一日會有結果。
可奢望畢竟只是奢望,敵不過江晚吟的一句嘲諷之語。
可嘆自己一生,苦多歡愉少,快活的日子屈指可數。從今以後,更只有這短暫的回憶可貪戀了。
藍忘機坐在桌前,一動不動,定定的看著魏無羨。從皓日當空,看到了夕陽西下。
柔軟的餘暉伴著落霞穿過窗欞灑進來,鋪灑在魏無羨的背上,為他的身軀鍍上了一層淡淡光芒。這是他的愛人,一個站在任何地方光芒耀眼的人,他的命定之人。
魏無羨歷盡滄桑苦難,嘗盡世間冷暖,一路風塵僕僕,才走到了今天。
藍忘機心疼他、愛極他。他想永遠張開雙臂在樹下接住魏無羨,讓他永遠做那個爬上每棵樹都不必擔心會摔下來的孩子。
可是,那孩子不要。
你想把心掏給愛人,那也要你的愛人肯要才行。
藍忘機心知他心中所願永遠都不可能實現了,如魏無羨所願,他只能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以禮相待,再不逾矩。
他貪婪的凝視著魏無羨的背影,彷彿要將這畫面鐫刻在腦海,彷彿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對過去的自己的告別。
從今往後,如你所願,只是朋友,再無什麼命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