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左手指向的方向是南方,偏西。指引的物件,不是右手,就是頭顱了。
魏無羨穿好了衣服又是一派人模狗樣。談起正事來一本正經,或說是故作正經:“希望下一步找到的是頭顱。這樣你們家畫個像,或者發個帖讓大大小小世家都去看,很快就能弄清好兄弟的身份。”
可他這人正經也維持不過幾句話,轉眼又笑嘻嘻地道:“話說回來,好兄弟練得不錯啊。”
那副軀幹套著的壽衣衣帶已散,領口斜扯,這是一個青年男子堅實而有力的軀體。魏無羨此言甚為實在。藍忘機立刻把它又收回了封惡乾坤袋中,打了三個死結。
魏無羨知道他聽不得這樣的輕佻言語。但跟從前一樣,越是聽不得,他越是想說。
打完結、收好乾坤袋後,藍忘機看著他,雖仍是面無表情,眼裡卻滿滿的欲言又止。他故意道:“含光君,你做什麼這樣看著我?你還擔心?信我啊。昨晚我真的沒有把你怎麼樣,當然,你也沒有把我怎麼樣。”
藍忘機道:“……昨夜,除了搶笛子,我……”
魏無羨道:“你?你還幹什麼對吧?也沒幹什麼,就是說了很多話。”
藍忘機:“……什麼話。”
魏無羨:“也不是什麼要緊的話。就是,嗯,比如,你很喜歡兔子,之類的。”
“……” 藍忘機閉上眼睛,轉過了頭。
不忍卒聽,酒醉之後的自己居然什麼都說。觀魏無羨的神色,以及他轉述時吞吞吐吐的樣子,藍忘機懷疑自己還說了什麼更為驚人之語。只是什麼話能讓魏無羨這樣從沒個正經的人都覺得難以開口呢?
魏無羨體貼地道:“沒事!兔子那麼可愛,誰不喜歡。來,含光君,你好好洗漱一下,洗把臉,喝點水,咱們下樓就出發啦。我回隔壁去了,不打擾你了。”
走出房去,關上門,他站在走廊裡,好一陣無聲的捧腹。
藍忘機卻獨自坐在塌上愣怔了好長時間。魏無羨難得這樣體貼,居然還留他一人在房間整理情緒。只是這種時候的體貼更讓藍忘機狐疑不定。他一向頑皮賴骨,無事都要尋個由頭來撩撥自己,今日卻如此善解人意。事出反常必有妖!
事到如今,若說他昨晚沒做什麼驚世駭俗的事,藍忘機自己都要不信了。
他左思右想,都記不起半點昨夜之事。思及魏無羨的所言所表,只覺羞憤難當,日後恐怕在他面前再也抬不起頭來。
藍忘機不知該怎樣走出門去面對魏無羨,此刻他心中認定只有一走了之,方能解了這尷尬的局面。可魏無羨還在外面等他一起去做正事。糾結抑鬱了半日,他才總算是磨磨蹭蹭的出了房門。
可甫一下得樓來,就看到魏無羨一個人坐在臺階上笑得癲狂繚亂,見他來了,好容易才站起來。沿路走,沿路笑,像是中了什麼奇怪的毒。
藍忘機本就羞惱尷尬,怎經得起魏無羨這樣撩撥,他忍了又忍,終於憋不住道:“……我昨晚究竟還幹了什麼?”
一定沒有那麼簡單,否則何至於讓他笑到現在???
魏無羨摸摸下巴,道:“我還是不說了,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就是憋不住。擱以前你肯定又要說我無聊了。好吧,我不笑了,講點正經的。其實,昨天在常家墓地那裡,我還想到了一些事情,沒來得及告訴你。”
好容易捱到魏無羨終於正經起來,能將醉酒之事揭過了,藍忘機忙不疊地道:“講。”
魏無羨道:“咳。那個酒鋪的夥計說過,常宅和常氏墓地作祟拍棺,是在十年之前。我聽的很仔細,他的意思,明顯是說,現在已經沒有作祟了。而我們一來,拍棺聲又忽然重新冒出來了。這肯定不是巧合。
“但我認為,拍棺聲再響起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我們來了。而是因為,那個掘墓人,把好兄弟的軀幹挖出來了。”
藍忘機聽得很是專注,魏無羨見狀,又想起他昨晚喝醉時,專注地握住他兩根手指,痛苦地強忍笑意,嚴肅地道:“所以,我在想,這個五馬分屍,可能是一個惡毒的鎮壓法門。分屍者是有意挑選那些異象作祟之處安置屍塊的。
藍忘機道:“湊齊屍身,兇手自現。”
魏無羨道:“言簡意賅,自愧不如。還有就是……希望好兄弟的怨氣只是針對兇手一個人吧。否則湊齊了四肢、軀幹和頭顱之後,我們要面對的,就是一具怨氣沖天、修為極高、殺性極重的兇屍了。”
一路西南而下,這次,左手指引的地點,是大霧彌漫的蜀東。
一座當地人人恐避之而不及的鬼城。
蜀東一帶河谷眾多,高山屏峙,地勢崎嶇不平,風力微弱,因此許多地方常年霧氣彌漫。
兩人筆直地朝著那隻左手指引的方向前行,經過一個小小的村莊。
村莊前方有一處岔路口,岔向三條不同的方向。其中兩條路都光禿禿的,足跡頗多,看得出經常有人行走。偏偏那條左臂所指的方向就是那第三條已然雜草叢生,久無人經過的路。
魏無羨前去問路。
藍忘機看到他笑容滿面的走向最近的籬笆院裡那幾名正在撒米喂雞的農家女時,心頭就一陣後悔,應該自己去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