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等到穆夏進了家門,穆老太太已經回來了,飯桌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白開水,旁邊還有兩粒感冒藥,人則鑽進了廚房,像是總有忙不完的活兒。
穆夏倚在門口問:“奶奶,好點兒沒呀?”
穆老太太的聲音有些喑啞,一邊麻利地擇著菜,一邊回她:“好了,好了,嚇壞了吧?”
“這有什麼呀,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在奶奶眼裡永遠是小孩兒,還是慌了吧?大半夜的折騰人家幹嘛,我睡醒了自己就去打吊瓶了。”
“你都燒糊塗了,在那不知道說什麼,我總不能看著不管吧。”她不知道穆老太太在想什麼,自己打著哈欠,還催穆老太太,“大清早您在這兒忙活什麼呢?沒吃飯嗎?不是讓人跟你說了,我在外面吃。”
“吃了,我剛給老陳太太打了個電話,請她和她孫子晚上來家裡吃飯,提前準備準備。”
穆夏一看這架勢是要做大餐了,追問道:“請他吃飯幹嘛?”
“臭丫頭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你折騰了人一宿,我不得請人吃頓飯?他一個小輩肯定不好意思,我直接跟他奶奶說,經常一起打牌,人家也樂意來,不然像拿著咱們個恩情似的。”
“那怎麼不出去吃?你還生著病,我又不會做。”
“這麼大姑娘了,還什麼都不會,在外面診所的椅子上都能睡實,大白腿就露著,還是人家給你蓋了張毯子,我……”
“啥?”穆夏趕緊打斷,“你不是都燒迷糊了,還能看到他給我蓋毯子呢?還是他跟你邀功了?”
“人家小王跟我說的。”
穆夏這才對上號,老太太說的小王就是王醫生。她“哦”了一聲,歇下了火,腦袋裡忍不住想陳青洲給她蓋毯子的情形,居然完全想象不出這個畫面,印象裡陳青洲對她總是帶著些冷淡的,冷淡得十分臭屁。
穆老太太見她安靜下來,又開始切肉,嘴裡抱怨著:“你睡得跟小豬似的,不知道我四點多鐘醒了一次吧?你奶奶沒病死,差點兒渴死,還是人家青洲跑出去給我買了瓶水喝,那麼早,小賣部都沒幾個開門的,也不知道這小子跑了多遠……哎呀,你提醒著我點兒,晚上我得把水錢給他。”
“一瓶水才多少錢呀?您老就別操心了,我給就行。”
穆老太太的話倒是提醒了穆夏,她還要給陳青洲吃早點的錢,手機也不知道放在客廳還是穆老太太房間,穆夏轉頭掃了一眼,發現桌上的那杯水不冒白煙了,走過去把水和藥遞進廚房,讓穆老太太吃了。
老太太一點兒也不像個病人,精神頭十足,早早開始準備晚上的菜,穆夏是真累了,她其實也沒睡幾個小時,正想回房間歇息,穆老太太還在說。
“那孩子倒是真好,平時肯定沒少幫他奶奶忙,我躺床上渾身沒勁兒,他又是扶著我起來,還給我後背墊枕頭,問我水冷不冷,直用手搓。伺候我喝完了又扶著我躺下,勸我再睡一會……”
穆夏聽得心裡也有點兒酸溜溜的,穆老太太說得細致,什麼墊枕頭、搓水瓶,她本來就沒伺候過人,更別說這些細節了。
穆夏嘴上不肯服輸,陰陽怪氣地接話:“您孫女是不會這些,可我樂意給您請個阿姨呀,阿姨肯定比我擅長……”
“外人靠得住嗎?你年紀輕,不懂這些,等你老了走不動道兒了,就算有錢僱人伺候你,人家欺負你老,能不怠慢你嗎?有口水喝就謝天謝地吧,老陳太太還能靠她孫子,我啊,是靠不了你了……”
穆夏聽得直打哈欠,完全無法理解穆老太太這些自怨自艾的想法,強撐著又聽她說了幾句,趕緊開溜:“哎呀,奶奶,我困了,我上床再眯一覺。”
“去吧,快二十的丫頭了,成天除了吃就會睡。”
“奶奶!我才十八,哪就快二十了?等我真二十了,到您老嘴裡就成快三十了是吧?”
祖孫倆又犟了幾句嘴,穆夏從客廳電視櫃上拿了手機,澡都懶得洗了,恨不得沾床就睡,其實她在長椅上睡的那一覺幾乎等於白睡,甚至覺得渾身都疼。
等到穆夏躺在床上,薄被被她捲成團抱在懷裡,房間裡拉著窗簾,像半個夜晚似的,她卻瞪著一雙眼睛,怎麼也睡不著。
到底還是重新拿起了手機,她剛才就想給陳青洲發訊息,因為沒想好發什麼,才決定睡一覺再說的。眼下又睡不著,她便重新開始措辭,順序還是剛才猶豫的那幾句。
她一開始想問他給自己蓋毯子的事兒,打了幾遍問話都覺得語氣太高傲了些,像是不樂意讓他做這種事兒似的,又確實親暱了些——對於穆夏來說,小鎮上的防備心比起城市裡簡直淡薄得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