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洲嫌她屁事多,速度不減,已經遠遠看到小區的紅色樓頂了,穆夏坐得心驚肉跳的,斜著身子一把薅上了他的黑手臂。那是一隻過分細嫩的手,美甲上還鑲著鑽,陳青洲毫不懷疑鑽石會是真的,她薅就算了,指甲還摳進他的面板,一邊叫著“喂”。
陳青洲聽她一口一個“喂”就覺得刺耳,手臂被她抓著也不當回事,冷聲告訴她:“死不了,這會兒沒車。”
“沒車你也不能騎這麼快啊!”
說話間,三輪車拐進小區,門口的路壞了一塊兒,也沒人修,穆夏來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三輪車更別說什麼減震,生生受了這麼一下,可她這回什麼都沒說,這一路過來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眼看著逐漸接近目的地,穆夏不免有劫後餘生之感,車子還沒徹底停穩,她就爬下了車,再彎下腰費勁地抱起電腦,並沒看到陳青洲嘴角一閃而過的笑。
站穩腳跟後,穆夏忍著連篇的髒話,在防曬口罩裡露出個他看不到的假笑,禮貌地跟他道謝:“真是太謝謝你了,捎我這一路,你還是讓我掃個二維碼,我給你轉點錢吧?”
陳青洲沒搭理她這個提議,仍坐在三輪車上,雙腿輕易地踩在地上,大致與穆夏平視。穆夏躲在墨鏡後面盯著他的臉,比起黝黑的手臂,他這張臉顯得白多了,比起方約翰那種養尊處優的公子哥自然還是黑了兩三個調,脖子開始就變了個色,看樣子像是幹活時戴了帽子,還是有些糟蹋了他這副不錯的皮相。
他頭發有些長了,細小的發絲略過眉毛,紮在內雙的眼皮上,睫毛長卻不夠翹,像兩把小扇子,樓底下陰涼,眼睛總算睜開了,星眸明亮,鼻樑高挺,還有一雙薄情的唇。幹淨的臉頰上長了顆青春痘,昭示著他的年齡不大……
這時陳青洲挪開了目光,穆夏戴著墨鏡,他們的對視是不對等的,卻讓穆夏捕捉到他下頜角長著兩顆芝麻大的痣,竟是成對兒生的,倒是好看。
穆夏見他不搭話,人又不走,追問道:“喂,跟你說話呢,給你錢都不要?”
陳青洲終於開口,答非所問:“其實以你這身打扮,‘三蹦子’的司機更怕你。”
穆夏瞪大眼睛,低頭從腳往上看:“我這身打扮怎麼了?沒見過人防曬?我不這麼穿,怕是要曬成你這麼黑了。”
哪個正常人會在三伏天裡穿長衣長褲?陳青洲無意與她爭論,洗得泛黃的帆布鞋在地上蹭了一下,他又轉頭看旁邊有沒有車,打算掉頭,催她道:“你趕緊上去吧,我送貨去了。”
穆夏看出他無意要錢,心中莫名有些疑惑,一時間也說不上來,她轉身去扯單元門,才後悔自己怎麼把電腦抱到懷裡了,手都騰不出來,正準備先把電腦放下,陳青洲已經下車了,一把抓上外箱的拎手,另一隻手則拽開了單元門。
穆夏徹底把剛起的疑惑壓制下去了,扯下墨鏡疑惑地問他:“你要幫我送上去?車上還有東西呢。”
“丟不了。”
穆夏也沒矯情,先一步進了樓門就往上走,陳青洲跟在後面,故意慢她兩級臺階,等到了三樓,穆夏掏出鑰匙都插進鎖孔了,忽然警惕起來,扭頭看向陳青洲,沒想到他就停在兩級臺階下,將電腦箱放在地上,話也不留就往下走,倒顯得穆夏小人之心了。
穆夏連忙扒著扶手,從縫隙處往下看他快速下樓的身影,追問道:“喂,你叫什麼啊?”
陳青洲明顯聽到了,遲鈍了那麼一步,卻沒答穆夏,很快傳來單元門快速開合的聲音,人已經走了。
穆夏趕緊開門拎著電腦進屋,再跑到窗邊往下看,紗窗安的是固定的金剛網,她探不出去腦袋,倒是看到陳青洲的背影。只見他立在三輪車旁沒急著上車,忽然抬腿踹了下車子,不知道在發什麼瘋,穆夏便沒開口。
陳青洲看著無端消失的一箱啤酒,暗道點子寸,上樓的時候穆夏走得慢,下樓他可是跑著下來的,這麼會兒的工夫怎麼就能讓人搬走一箱啤酒?費力不討好地繞遠送個大小姐就夠煩了,賠上一箱啤酒實在是得不償失,他掃視一圈,試圖捉到小偷的蹤跡,自然一無所獲,只能踹車洩憤。
等騎上三輪車快蹬到小區門口,他兜裡那個碎了屏的二手iphone4響了,陳青洲騰出一隻手掏出手機,一看是二毛,心下了然,立馬停下車接通電話,送上一句髒話,問他:“你個孫子在哪兒呢?”
而穆夏看到陳青洲走了,立馬開始摘身上的衣服,扔了一地,僅著內衣褲沖進洗手間,淋上溫熱的水流後才猛地意識到不對來——她都沒說自己住哪兒,他是怎麼這麼精準地把她送到單元門口的?這也太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