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不自覺微微偏頭看她,神色忽然暗淡,「小紙鳶……」
「嗯?」
「有興趣跟我去r市嗎?」
倪鳶的笑僵在臉上,她舉起碗遮住半張臉,待到神色不那麼僵硬才將其放下,「我在這挺好的。」
一眼就被看穿的謊言,意思卻無比明瞭,倪予川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目光緊緊盯著她微腫的側臉,帶著答案再次問:「真的過得好嗎?」
不等倪鳶作出反應,四位身著黑色西裝,領口夾著無線麥克風的健碩男人徑直闖入,止步於餐桌前。
「二先生,小姐。」為首的保鏢帶頭問好後直接挑明目的:「二先生,老爺子請您過去一趟。」
盡管知道倪晉是寵愛倪予川的,可看這說得好聽是“請”,說得難聽是“綁”的架勢,倪鳶內心不免浮出擔憂。
倪予川沒有開口應答,將面前的吐司塗好果醬後遞到倪鳶跟前,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安撫:「好好休息,這是你的家,大門錄了你的人臉,歡迎隨時回來。」
倪予川走後一個小時,倪鳶正於衣帽間尋找合適的服飾,手機裡忽然傳來竊聽軟體的提示,她不加猶豫地點進,熟悉的聲音傳入耳內。
「你在跟我作對嗎?」
「聽不懂。」
竊聽器那頭沒有傳來計劃中的人的聲音,倪鳶打算退出軟體,卻忽然聽見倪晉用更冷漠、低沉的嗓音問:「17.17的股份,可真是大手筆呢。」
「小錢。」
倪鳶滑動螢幕的動作一頓,眉眼微蹙,她不明白倪晉所指的是什麼,只隱隱約約覺得17.17這個數字有點熟悉,彷彿前不久才聽過。
然而她左思右想都沒能想起那段模糊不清的回憶。
竊聽器那頭,倪晉的聲音沉了一些,壓著即將迸發的怒氣,「為什麼?」
「我也想問為什麼,」倪予川呼吸聲有些重,甚至能透過聽筒清清楚楚傳進倪鳶耳內,「為什麼我去往r市的第二年您沒有把小紙鳶送回我身邊?為什麼攔截我回來的飛機?為什麼派人竊取我的手機還不夠,還要換了她的手機號?」
……
五年前。
倪鳶上完馬術課後滿心歡喜地回到老宅,從主樓找到支樓,又從支樓找到花園,都沒有倪予川的身影。
她去問傭人、去問保鏢,甚至問了倪鶴,沒有一個人知道倪予川去了哪裡。或許他們都知道,但是不會有人告訴她。
直到淩晨十二點的鐘聲響起,伴著長時間未接而結束通話的電話聲,倪鳶雙手抱著曲起的膝蓋,無助地倚靠在窗邊,目光落在鐵門上,祈禱有車進入。
淩晨兩點,長年在外的爺爺竟然罕見地邁進倪鳶的房間,聲音一如往常般冷漠。
「生日快樂,小紙……鳶。」
倪鳶收回落在鐵門上的視線,迷茫地抬起頭看向倪晉,第一反應不是謝謝,而是問:「爺爺,小叔叔去哪了?」
倪晉對著那雙猩紅的眼,不自覺去想倪予川得知後會多心疼,他沉默著嘆氣,聲音低沉了些:「予川去了r市,短時間內不會再回來。」
屋外驀然飄下星星散散的雪粒,為漆黑的夜裡平添蒼白的色彩。
十幾年沒下雪的s市居然在今夜下起了一場毫無徵兆的雪,在倪鳶十七歲的最後一天,在倪予川離開的第一天,在他們心知分別的這一刻。
連天氣預報都無法預估。
倪鳶朝窗外望去,想開啟窗捧起一抔雪,卻覺得渾身無力,她無厘頭地問:「爺爺,我的屋子裡是不是沒開暖氣?好冷。」
暖風器運作著,發出微弱的“咻咻”聲,窗戶是緊閉的,寒風飄不進屋內,怎麼會冷呢?倪鳶不解,可倪晉知道為什麼。
他抬眼看向窗外愈下愈大的雪,答非所問道:「小鳶的十八歲,要開心。」
僵硬,別扭,沒有感情的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