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敏睡熟了，捲翹的長睫毛覆下來蓋住了剪水雙瞳，呼吸綿長帶著甜膩，應該是做了好夢，她嘴角嗪笑，臉頰不似剛才那麼蒼白無力。
燈光微冷，黑影幢幢，未滅的殘燭照了千年。
戰場上，地上的屍體層層疊疊，血腥的場面令人作嘔。
有的兵將傷口還冒著滾燙的熱水，還有肚子被兵器撕開，淌出來花白沾血的腸子。
盧致廷身中箭傷跪倒在血水中，膝蓋瞬間被汙濁的血水染紅。
“致廷！”七皇子青筋爆額，大叫一聲衝過去。
盧致廷咬著牙，以兵器為支撐，艱難地立了起來。
在他們分心的時間裡，兇殘的敵人像蜜蜂出巢一般密密麻麻地殺過來，叫喊著往上衝，發出撼動天河的嘶吼。
盧致廷被七皇子擋在身後，體力不支。
七皇子已經殺的赤紅了眼，兩邊屍體堆積，敵人還在前赴後繼地湧。
又一箭呼嘯而來，盧致廷拼盡全身的氣力，伸出胳膊為七皇子又擋下一箭，箭矢穿過他的手掌，粗糙的大手頓時多了一個血窟窿，滾滾熱血冒出來。
雷聲大作，雨水混著血水沖刷他的身體，盔甲卻是怎麼也洗不乾淨，沖掉了一波又淌出來另一波，像是泉眼般咕咕地往外冒。
他終於支撐不住，在援軍來到的前一刻，倒在了血泊裡，嘴角含笑，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廝殺。
七皇子挑了那主將的首級，千軍萬馬勢如破竹，敵人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致廷，援軍來了，你立了大功！”
面對替自己擋箭的兄弟，冷漠無情的七皇子面容依舊繃的極緊，言語中有怨恨，更多的是悲痛。
他握著自己的拳頭砸在了血泊中，濺起汙濁的血水，零丁的碎肉。
“你聽到了沒有，你立了大功，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明明知道這是一場不義之戰，你還是主動請纓，敵營易守難攻，你自作主張帶著一隊輕騎就敢深入敵營，不就是為了立下赫赫戰功，恢復盧家昔日榮光嗎！
盧致廷的眼睛已經逐漸失去了焦距，呼吸越來越困難，他抬起手，盔甲上的血已經乾涸。
世人都以為他上戰場是為了加官晉爵，光耀門楣。
若是如此，自己又為何要背棄正義，甚至鋌而走險？
“七皇子，”盧致廷慘白著臉色打斷了他的話，他吐了一口血，微微喘息，這時已經是出的多，進的少了。
“我是為了娶她。”
他的聲音微弱，目光煥散，視線落在七皇子身上卻又像是穿過了他，看向別處。
他看到宋瑤跳到自己面前，眼睛眯起來摸自己的衣袖，“盧家哥哥，你這次帶了什麼好東西呀？”
摸出來一罐酪櫻桃後，她笑嘻嘻地拆開，吃的乳酪粘了她一嘴，還掰著手指頭跟自己說，“盧家哥哥，你下次再帶些別的。”
場景一換，她嫋嫋婷婷立在窗邊，秀麗端莊，優雅大方，“妹妹恭喜盧家哥哥了。”
眼睛裡卻晃過氤氳的霧氣。
“趙楚？你傻嗎，現在命已不保，何來婚嫁！”
“當然不是她。”盧致廷擺手。
自己是利用了趙楚，上戰場之前與她定親，也不過是為了以防不測，她手裡的瓔珞算是意外之喜。可是他一點都不愧疚，那個女人就是個瘋子，她罪有應得。
彷彿自說自話般，他的手無力地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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