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孃提議留在貴陽也許是對的。因為在走了五天後,爺爺也病了。那時在荒郊野嶺,我們根本找不到大夫,找到了也沒有錢。
第二天,爺爺死了。
我們大哭一場,只能找個荒地把爺爺埋好,做了記號,等以後再來接他。
那時我們只敢找很荒的地,因為其他地方是本地地主的,不能埋。
一路上,我們吃了很多苦。到城裡要飯,那些城裡的孩子會朝我們扔石頭,故意逗我們。
當然,這些我們都不在意。只要他們熄下逗弄的心思後,能賞幾個窩頭就好了。
餓的都快走不動路了,哪還在意那麼多。
第十五天,娘死了。
她是被城裡的汽車撞死的,之前在貴陽我們只是在郊區,也沒見過汽車,所以不知道怎麼避讓這種看起來很奇怪的東西。
那車上的人都沒下車,伸出頭看到撞死的是一個披頭散髮,渾身髒兮兮的叫花子,表現出一臉晦氣。
我爹看到這一幕,大叫著朝汽車撲去。
那開車的人怒罵一聲:“哪來的叫花子,給我滾開!”
不管不顧的往爹身上撞去。
後來我是在別人的口中知道的,撞死爹孃的是本地民團團長,讓我不要想著報仇,最後還給了我一個大洋。
很奇怪,當時我居然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麻木的收下了錢,至今想起才覺得痛徹心扉。
在一些好心人的幫助下,找了個地方安葬了爹孃的遺體,然後繼續朝漢口方向走去。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繼續去漢口,可能是爺爺、也可能是爹孃的執念吧。
在從貴州到漢口的兩個多月裡,我感覺像做夢一樣,家沒了,家人也沒了。
現在很希望姐姐還能活著。
到了漢口,我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城市,看起來比貴陽繁華十倍。
但是來的災民太多,人手已經夠了。我當時很彷徨,偌大的城市沒有我的容身之所。
在城裡要了幾天飯後,我在一條告示上發現,98師正在招兵。我不知道當兵的具體概念是什麼,只知道能吃飽飯,活下去。
因為爺爺的緣故,我能認識一些字。當那個軍官問我多少歲時,我說十八。
其實當時我剛滿十六歲不久。
很快,我就成了九十八師的一名普通士兵。
在部隊裡,大家來自天南海北,什麼口音都有。雖然吃的不太好,但起碼能活下去,我已經很滿足了。
就這樣,我在部隊待了一年,時間來到民國二十六年。
上頭長官命令部隊到南京駐防,南京我知道是國民政府的首都,但從未去過。
後面又有訊息上海日本人挑起戰端,部隊又坐火車前往上海,在上海我真正的感受到了戰爭。
我不知道日本人為什麼要來打我們。
無數戰友犧牲,我的班長、排長,甚至營長也犧牲了,當時我們奉命防守寶山城。
日本人的大炮、飛機、艦艇,這些許多我聽過和沒聽過的東西,在上海短短半個月全經歷了。
最後全營只剩連長李大成帶著我們三十多個人繼續堅守。終於,換防的援軍到了。
這是三營,營長叫姚子青,戴著圓框眼鏡,看起來像一位書生的軍人。
我們八營剩下的人,都跟著連長李大成整編進了三營,成為第五連。雖然只剩幾十人,但我們繼承著犧牲戰友的遺志,繼續戰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