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點點頭說:中。
郭大對青山兒子說:娃兒,你得喊我大爺,喊他叔。
青山兒子:行。
郭大說:來來來,喊大爺。
青山兒子:大爺。
郭大指著郭二說:喊他叔。
青山兒子對郭二喊道:他叔。
郭大照著青山兒子頭上扇了一巴掌,罵道:你這個憨巴子。
郭大再次強調了事情的嚴重性,因為井下幹活兒很危險,小煤窯事故頻發,礦上不要生手,也不要外人。郭大和郭二幫青山父子辦理了假身份證,再三叮囑他們不要洩露真實身份,否則煤窯主會解僱他們,連工錢都拿不到。
郭家兄弟三言兩語騙得青山父子的信任,一起去小煤窯打工,窯主與礦工簽的合同上面白紙黑字寫著:若出現意外,一個指頭賠償50元,一條人命3萬元。
郭家兄弟在井下將青山父子殺害後偽造成礦難,冒充親人向窯主索要賠償金。這種殺人騙取賠償款的罪行,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幹過多次。因為街上的智障流浪人員越來越少,他們找不到合適的受害人,所以窮兇極惡的他們將魔掌伸向了本村的老鄉。
殺害青山兒子時,這個剛剛成年、呆頭呆腦的年輕人跪地求饒,他哭著說:大爺,叔,別殺我,別殺我,我還得掙錢給俺娘看病哩。
郭二說:好,你轉過身去,別睜眼。
青山兒子轉過身說:殺了我,那俺娘就沒人管啦。
郭大將手中的撬棍狠狠地砸在青山兒子的頭上,他說道:你值3萬塊錢哩。
郭家兄弟將煤炭堆在死去的青山父子身上,偽造成礦洞塌方的場面。
比煤炭更黑的是人的心!
這些煤炭像是堆起的墳頭,他們的身上覆蓋著遠古時代的垂柳和億萬年前的小茴香苗。
小煤窯的安全措施本就不完善,一旦出了事故,窯主只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被煤炭局或者勞動局知道礦上死了人,除了罰款之外,還會面臨停産整頓的局面。窯主想盡快賠錢了事,郭家兄弟希望多要一些撫卹金,一邊假裝悲傷,一邊討價還價,經過一番談判,窯主拿出錢來,雙方最終簽訂了一個意外死亡與窯主無關的協議。
一年多時間裡,郭家兄弟共殺害了八個人,除了青山父子之外,其餘的全是街頭找來的智障者。在他們眼裡,那些流浪漢,那些智障人士,都是錢,一條人命3萬元。對於屍體的處理,他們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掩埋。
郭二說:火化得要死亡證明。
郭三說:這都不是事,街上那麼多辦假證的,身份證戶口簿都能辦,死亡證明也能辦。
郭大說:問題是,火化得花錢,咱還花那錢幹嗎呀?
郭四說:就是,大哥說得對,我看,找個地方埋了就行。
郭五說:埋了吧,埋了省錢。
郭家兄弟將八具屍體都埋在了村外的野地裡,警方始終沒有搞清究竟是誰將一具屍體挖掘出來,又拖到了河堤的土洞裡。特案組想到了死者青山的那個瘋老婆,對於一個瘋子來說,這種怪異的行為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可是,這個瘋女人是怎樣發現屍體掩埋地點的呢?
她在牆上用石灰寫字,她在路邊插上樹枝,她在村前村後都做了一些記號。
這個瘋女人擔心自己走失,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家,即使是夜裡,她也在村中游逛,她一直等著丈夫和兒子回來。
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她會一直等下去,盡管要等的人永遠不會回來。在這個瘋女人混沌的心中,對生活有過片刻的溫馨回憶嗎?她清醒的時候,坐在昏黃的燈光裡,給丈夫和兒子織線褲,心裡在想些什麼?後來,認領死者遺物時,她為什麼號啕大哭突然流下了眼淚?
離開一個人,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想念他。
特案組臨行時,大澤鄉又下起了雨……
那個瘋女人呆傻傻地站在雨中,看著自己家的石頭屋子,牆上有她寫下的一個字:家。
門外的地裡栽種著向日葵,已經砍去了頭,只剩下葵花稈淋在雨中。向日葵的果實即種子。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路,深知黑夜的冷和雨水的苦,只要走下去,總會遇到屬於自己的那朵花兒,那朵怒放的一直在等待著自己的向日葵。
心中的向日葵,永不凋謝。
特案組特意去了青山的二嬸子家,青山父子倆出門打工時將瘋女人託付給本家的二嬸子照看,二嬸子卻連一口飯都沒給她吃。瘋女人無人管,無人關心,餓得骨瘦如柴,這麼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會死掉。
青山的二嬸子為自己辯解,理由是——青山沒給錢。
梁教授拿出一筆錢給了青山的二嬸子,這個可愛的老頭兒用一種充滿威脅的嚴肅語氣說:錢是公安局放在你家的,不要亂花,你們家吃什麼,就給那瘋女人一口吃的,要是餓死了她,就把你抓起來關進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