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抄巴李)。”
“我姓匡吉趙)。”
“山爺穿了雙蛤蟆叫皮鞋)。”
“小飛,小煙包哪去了?”
“在甩瓤大便)。”
“唔。”
黃仁發再也不敢聽下去了,只有鬼才會說這樣的話。他兩腿發軟,只想逃走,這時樓道裡走來一個少年和一隻猴子,他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冷冰冰的槍口就頂住了他的腦袋。
這個少年就是高飛,小猴就是小煙包。
高飛將黃仁發推進屋裡,說:“逮住個掐燈花偷窺)的。”
屋裡有四個人。也可以說是五個人。因為其中有個怪物,怪物的脖子上長著個大瘤子,看上去他好像有兩個頭。
他就是寒少爺,我們以後還會談到這個怪物。
“照老規矩辦?”高飛問山牙。
“送他上路。”山牙說。
“你叫什麼名字?”高飛問。
“黃仁發。”
……
乓,槍響了。
此案始終沒有偵破。警方聲稱,樓裡沒有鬼,民工是被毒蛇咬死的,黃仁發是被槍打死的。現場進行過販毒交易,留下的有一杆大秤,一個酒杯,一顆彈殼,一根棍子,一條死蛇。樓外的草叢裡有兩堆大便,一堆是人的,一堆是動物的。
便紙是兩張10元的鈔票。
加祥縣迎鳳路有家賣油條的,他們一家人是逃避計劃生育來到這裡的。他們是被丟擲來的野草,在路邊搭間棚子,就此落地生根。他們的家是眾多違章建築中的一間,政府用石灰刷上了“拆”。
女的叫三妮,賣油條;男的叫王有財,修腳踏車。我們常常看見街角那種賣油條和修理腳踏車的小攤。
他們兩口子感情不太好,他站在棚子前對買油條的人微笑,他老婆和三個孩子在棚子裡輕聲哭泣。
兩個閨女,又瘦又醜,一個男孩,胖胖的,都不上學。
在夏天,很多人常常看見小胖子一口一口地咬冰激淩,兩個女孩一口一口地咬自己的指甲。三個孩子,全都光著腳在街上亂跑。
一天清晨,他們全家都被殺了。
警方接到報案,迅速趕到現場。那時,周興興已是刑警大隊的隊長。五具屍體,光著身子,衣服被兇手堆在一起,所有的瓶瓶罐罐都被開啟了,地上的血摻雜著醬油、豆油、堿、洗衣粉。根據法醫安中明的驗屍報告,死者王有財咽喉被割了三刀,他老婆三妮胸部中了兩刀,三個孩子是被掐死的。經過解剖化驗,他們的胃裡有沒被消化的豬肉、羊肉和牛肉,王有財喝過酒,三妮還吃了點瓜子,遇害時間大約在晚上11點。
謀財害命?
這麼多年,他們一直窮得叮當響,常常為一毛錢吵架,為了一個碗的摔碎而大動肝火。
仇殺?
他們都是老實本分的人。
情殺?
看看他們的那兩口大黃牙吧,從來沒有過一把牙刷到過他們嘴裡,有時高興了他們也會洗一下臉。
對於殺人動機,周興興想過七種不同的解釋,都被他一一否定了。
王有財家不遠處就是醫院,他空閑的時候常常去醫院收吊針瓶子,現在他和家人的屍體躺在醫院的太平間裡。
那太平間處在偏僻的角落,很少有人來,一條小路長滿青草,三間破舊的瓦房,陰氣森森,幹枯的葡萄藤攀在窗戶上,鐵柵欄鏽跡斑斑。一間是解剖室,很多藥水瓶子裡泡著一些人體器官,一間停屍房,另外一間是看守人的房間。
看守太平間的是一個老頭,耳有點聾,眼有點花,喜歡喝酒。王有財的屍體被送來的當晚,天下起小雨,他喝醉了。睡下的時候,他看見一隻胖乎乎的手拍了一下玻璃,過了一會兒,又拍一下。他頓時感到心驚肉跳,打著手電筒出去,原來是一隻癩蛤蟆,正在往窗戶上跳。後來,他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一隻手在窗上抓,指甲抓著玻璃發出一種刺耳的聲音。他打著手電筒出去,外面什麼都沒有,雨依然在下。
老頭回到房間,就在推開房門的一瞬間,發現門後站著一個人,那人穿著雨衣,低著頭,看不見他的臉。老頭嚇得一哆嗦,手電筒掉在地上,他摸索著找到手電筒,那人已經不見了,悄無聲息地溜走了。老頭以為是幻覺,上床縮在被窩裡,驚魂不定。
淩晨2點,雨已經停了,黑雲散盡,月光照著外面的停屍房,屍體蒙著白被單,房間裡靜悄悄的,只有窗外的樹葉滴著水。老頭始終沒有睡著,恍惚之中,看見一具屍體坐了起來,他認出那是王有財,咽喉被割斷了,腦袋耷拉著,老頭從沒見過詐屍之類的事,他揉揉眼睛,看見一個穿雨衣的人背對著他,那人掏出王有財的腸子,把手伸進肚子裡摸索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