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到這結束,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舒嶼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便準備起身回房。剛轉了半個身子,就聽談舟又在身後出聲。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結婚。”
舒嶼邊思考邊道:“我想開公司,我爸不讓,他說如果我結婚他就同意,所以就結了。”
“……只是這樣?”
“嗯,只是這樣。”
說出來,舒嶼也覺得很像個玩笑。
“你想開公司,可以有很多方式。”談舟雙眉平展,視線始終落在舒嶼眼中,“應該不只是這樣吧。”
舒嶼望了他一會兒,勾唇笑開。
“非要說還有什麼原因,大概就是,膩了。”
“什麼膩了?”
“太過順利的人生。我從出生起就什麼都擁有了,人生一馬平川,所有的事都被安排得極好,我不需要為任何一個選擇而動腦。”
“這樣不好嗎?”
“以前習慣了,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就感覺膩了。我發現我沒有做過自己的選擇,我只是在按照家裡所規劃的‘最好的人生’機械地前進。”
“可你擁有的是絕大多數人都不能擁有的,你的這種膩,別人應該會很羨慕。”
舒嶼似乎早就料到他的這種反應,無奈地搖搖頭。
“你也覺得我矯情是嗎?可是,談舟,這種順利不是我自己選的,沒有人問過我想不想要。
我以前就像一個生在滑軌上的公主,腳下踩著永不停歇的輪子,在既定的軌道上暢通無阻地前行,我停不下來。在上大學之前,我的腦子是空洞的,我沒有自己想做的事,因為我能想到的都已經做過了,或者已經被準備好了。連大學專業,也是因為我姐學了商科,父母推薦商科,我才報的。
因為一直享受著‘最好’,所以我不知道什麼是‘最好’,人生也失去了追求的意義。按部就班地在舒繁工作一輩子,當然輕松,天塌下來有我姐頂著,至少到我老死舒繁都不會倒,可那我生下來是為什麼呢?就是為了表演一次完美的人生嗎?”
談舟在舒嶼的瞳孔中,難得看到了些許平靜的、淡然的悲傷。
像湖面起了風,打碎了月色。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後來,我終於有了自己想做的事。可他們卻覺得脫離軌道有風險,不讓我去做。我感覺很壓抑,所以我要脫軌。和你結婚,是絕對不在我的人生規劃中的,所以我要結。”
舒嶼說完了話,等著談舟來說教她的幼稚,或指責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像其他人那樣。
但談舟平和地注視著她,只是問:“那現在呢,和我結婚,你開心嗎?”
舒嶼愣了下,轉而嘴角揚得更高。
“我很開心。因為和你結婚,是我自己選的。”
“你開心,就夠了。”談舟的身子向前探了探,抬手,將舒嶼擋在眼前的碎發攬到耳後,然後輕輕捧住她左側臉頰,“公司起步總會遇到些麻煩,需要的話,可以來問我,我還算有些經驗。”
舒嶼沒有回答。
很久,她都沒有回答。
說實話,她是第一次和別人講自己的這些想法。
和舒瑾沒有講過,和舒亦槐也沒有講過。
但談舟問起時,她自然而然地就講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