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各落在凸起的石峰上,滄禎眼底充血,手上青筋暴起,已忍耐到極致。
嬴仲景冷然道:“閣下一再對我展露殺意,你這樣只會將師父越推越遠,這就是你想要的?”
“嬴仲景,你沒有資格提她!我與她在一起千年,任何人都不能將她奪走。”滄禎打斷他道,“在神殿裡,你們究竟做了什麼!”
他說不下去了,兩百年來他亦步亦趨地追在泠月身後,竟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他只後悔回來得太遲,若早一點,再早一點,只要在嬴仲景之前……
“只有你一再剜她的心,只有你!你的憤怒不過是再次重複千年前的慘劇。若你恨不得殺了我,好!”嬴仲景召出仁心劍,對準滄禎。
他定定道:“我們便打一場。”
滄禎此刻並不是全無理智,他自嘲一笑,“若你在我的位置,我不信你們之間能毫無芥蒂。”
嬴仲景默然,又道:“我是沒有資格評判你們的事,也不是完美的道侶。我只想讓她不要再難過,不要被囚在過去。”
“呵。”滄禎不可抑制地輕笑一聲,不知是在笑嬴仲景的答非所問,還是笑他自己“覆水難收”。
鏡花水月在手上翻轉,滄禎想,只要他打在嬴仲景身上,嬴仲景會死,他自己也會應誓而死。
到時候,泠月看到他二人的屍身,是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還是會有一點傷心?
手指拂過鏡子周圍鑲嵌的寶石玉珠,每一顆都是姜泠月遍尋四海找來的稀世珍寶,他原本猩紅的眼底閃過柔情。
他已是死過一次的人,若不是蘭枕千辛萬苦地救回他。他不會,也不想活在沒有姜泠月的世界。鏡面印著一張麻木陰沉的臉,滄禎忽然憶起,第一次看到心魔時心底的震撼。
是因為他嗎?
她的心魔,她的痛苦竟全都是因為他在逼迫?是因為他不願意放手,是因為他在糾纏在死纏爛打?
遲疑間,辛素玹已追上來。她生怕滄禎一怒之下再次做下無可挽回的事,她完全無法想象師父與舅舅刀劍相向的場面。
“舅舅!若你要殺師兄,我……我便沒有你這個親人!”辛素玹掩住害怕,擋在嬴仲景面前道。
嬴仲景攔住她,“師妹。”
滄禎大笑出聲,聲音聽不出喜怒,一雙琉璃眸子流轉閃動:“素玹,連你也要拋棄我?”
辛素玹立馬搖頭,飛到滄禎身邊,抓緊他的衣袖,仰頭哀求,眼尾溢位晶瑩淚花:“舅舅,我們回妖族,回北荒,回祖地。之後無論去哪裡都好,再也不要回來。”
“再也不回來?”滄禎呆住。
“是。”辛素玹輕輕點頭,“帶上爹孃的屍骨,無論舅舅想去哪裡,我都陪著你。”
滄禎垂下手,將鏡花水月收回體內。沉默良久,他再不想看到嬴仲景,不想看他得勝意氣風發的表情,先一步飛離。
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嬴仲景胸中有一團鬱氣難以舒緩。滄禎不過是求而不得的無可奈何,並不是真的願意放手。他對滄禎不是同情,也沒有憎恨,就是……
長舒一口氣,他踏上浮在半空的仁心往中州疾馳而去。臨到邊境時,遠遠飛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姜泠月迎面而來,她什麼都沒有問,張開雙臂抱住迎著他。
他微微後仰,緊緊將她抱在懷中。
今日寂寥無風,嬴仲景只能聽到她的心跳聲。許久,他道:“師父,現在,我要將魂魄送入鬼界。”
“怎麼送?”姜泠月道。
“桔將投胎之法傳入我識海中。”嬴仲景取出陰火珠,將縈繞其中的魂魄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