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冒寒光,“終於又有了玉面的線索,仲景,沐向寒記憶裡這人,我們會留意。只是,我怕他已經死了。”
嬴仲景想也是,對方既要幫沐向寒,就不會直接露面。沐向寒記憶裡的恐怕只是線人。
送走道謝的眾位修士,換上新衣,他飛往南境。秋葉突然給他傳信,原來是雲姒有要事找他。
雲姒獨居在南境一座荒山十數年,整個山下都有禁止通行的陣法。
傳音裡只說,雲姒常常做噩夢,夢裡見過他,這才將他請去。關於前世今生每一點線索,他都不可能放過。
默唸過咒語,山中飛出一道亮光,指引嬴仲景往深處走出。前行一炷香時間,秋葉出現在山前。他行了禮,二人並肩走入洞府。
雲姒穿著布衫,梳著簡單的發髻,她雙目有神,看來近些年隨秋葉修行得不錯。
“嬴道友。”雲姒起身相迎,面上都是再見故人的喜悅。
“有什麼話,你們自己說吧。”秋葉說完,便轉身出去。
“這次請你來,我也是生了很大勇氣,生怕也讓你倒黴,平日與師父,也是在山上山下傳話的。”雲姒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此事必須面談,我顧不了那麼多了。嬴道友,我這幾年總夢見一條血河,我見過許多人,也見過許多次‘你’。”
“應該說是你的魂魄。恍恍惚惚那麼多張臉,都不是你本人。那魂魄原本飄蕩在河水中,突然被抓出水面,先前朝東飛,後來朝西飛。”
嬴仲景仔細聽著,默默道:“雩陰城在西荒,鬼府入口在東海,難道我的魂魄還能兩處走?”
他眼神忽然一亮,世上有像下界眾鬼一樣不被地府收走的鬼,一東一西,頭顱男人又身份特殊,難道中州還有第三個鬼城?
冥記憶裡的青年高舉頭顱,滂沱大雨中那座高山被群山環繞,他還不能確定到底是哪一座山。
“多謝。”他真誠道。
雲姒默然,又道:“我總夢到自己身處一個淺水池中,有三個渾身發光的胖娃娃坐在蓮花上,與我嬉戲玩鬧。有時我們會一同沉到水底,躲避一個女人。”
“除此之外,便是每夜夢別人的一生,夢中的貪念嗔痴,讓我很痛苦。嬴道友,師父和我都是遠離俗世的人,我該怎麼做,才能不被夢境困擾?或許,我也該去尋找自己的前世。”
有一次,她夢到一對逃難的祖孫,他們雙雙死在饑荒中,她在夢中痛哭,醒來後心悸不止。
後來她又夢到一對男女,他們年少相識,子孫滿堂,同日離世,她又為這對夫妻高興。
夜夜如此,她本就自怨自艾,大悲大喜後,甚至影響了修行。
不知為何,雲姒覺得嬴仲景很親切,不自覺就想向他傾訴。
嬴仲景深有體會,他有每一世的記憶。有時午夜醒來,也會有片刻恍惚。
看著雲姒,他忽然明白,為什麼師父不希望他去追尋命劫起源。能平淡過一生已是不易,何苦自找麻煩。
“珍惜當下,何苦庸人自擾。”
雲姒苦笑:“我究竟犯了什麼錯,要被投到人間做災星。”
嬴仲景有心活絡氣氛,“這些年秋葉前輩教了你什麼?”
雲姒終於展露笑顏,溫聲道:“師父傾囊相授,可惜我悟性低,枉費她一番心意。不過現在日子也不錯,山川作陪,天地為伴,生於曠野,倒也樂得自在。”
最重要的,便是不影響任何人,這樣她就很知足了。
“嬴道友,你呢?你的倒黴事解決了嗎?”雲姒道。
想起某個身影,嬴仲景胸口一痛,搖頭道:“前路漫長,我的終點還不知在哪裡。”
雲姒也不欲多問,起身道:“我的話說完了,嬴道友早些離開吧。再有關於你的事,我就請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