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陽景坐在墊上,每人手裡捧著兩碗湯泡飯,諸人開始商議國事。一番唇槍舌劍後,張先生忽然笑著捶打自己的腿,眾人這才發現腳凍麻了。
侍從魚貫而入,將炭盆放進屋內。魏陽景披上裘衣,繞過走廊。
他輕叩三聲房門,姜泠月從屋內出來。
“陛下是來取圖紙的?不必去大堂,就在這裡說吧。”她徑直轉身進屋。
魏陽景卻有些侷促,走進關上房門。發現屋中冷得厲害,他看向早已熄滅的炭盆,不禁蹙眉。
姜泠月見他久久無話,循著他的視線看去,“你忘了?我天生不畏寒。”
她將圖紙鋪在桌案上,魏陽景走近,其上密密麻麻標註著南部山川河澤。姜泠月又遞來一卷書,魏陽景翻開察看,除了注釋,還彙聚諸人修改河道,水利灌溉的想法。
“比前代書冊記載還要詳細。你們多年的心血,我必不會辜負。”魏陽景將書冊合上,微笑望過去。
多年心血即將付諸實踐,姜泠月心底感慨:“忽然想起去年東澤湖決堤,當時我們就在堤壩附近。先生險些被沖走,附近百姓一夜間家破人亡。如今,總算完成這本書冊。”
魏陽景側目看身旁人單薄的身影,視線回轉到手中書冊,“爹孃不在了,先生也老了,只有我們還安然。”
“明日還要登樓,早些歇息。”姜泠月抿唇,安撫般笑了笑。
魏陽景頷首,臨出門忽然道:“今日,有一妖怪在窗外窺看,還在我面前顯露出原形。我實在不放心,明日你們先回去。”
姜泠月愣神,她的房間距魏陽景不足百米,她察覺不到只能說對方妖力至少在奇雲叟的級別。
看來來的是某位熟人,她語調淡了幾分:“陛下寶劍上有護身符,您又怕什麼呢?”
七年前魏陽景做過一個怪夢,夢中仙人拿走他的佩劍,說要贈他一寶,醒來後劍鞘上就多出一塊紅寶石。魏陽景點頭,開門邁入風雪中。
早已飛到十裡外的滄禎,手中託著一顆綿軟的光球。
他兩指微微用力,光球炸裂,如海的記憶出現在面前。望著八年間那二人相處的點滴,他眼中僅存的一點微光也黯淡下去。
“好啊,幾乎無時無刻不粘在一起。”他笑容扭曲,目光幽冷地遠眺城池。
此城在南部諸城中最為富裕,城中有一座九層高的樓閣。今日魏陽景離開,特地登樓看城中百姓,有二十餘位官員隨行。
姜泠月披著寬大的鬥篷,寸步不離地跟在他後面。魏陽景登上頂樓,樓下百米外圍滿送別的百姓。
咯吱——
一聲極輕的斷裂聲從腳底傳來,姜泠月蹙眉,無人發現支撐樓層的木柱出現極小的一處裂痕。四層以上驟然被攔腰斬斷,樓閣整個傾斜朝地面栽去。
驟逢變故,魏陽景只來得及抓住身邊的兩位官員。他看見姜泠月朝他跑來,整個人便向後仰去。
他一手抓住圍欄,另一手抓住官員,圍欄卻再次斷裂。墜落中,似乎有什麼托住他,眼底晃過一張張惶恐扭曲的臉,魏陽景滾落在地。
他拽起左右兩個官員,匆忙轉身往廢墟跑去。一眾兵上前阻攔:“陛下!不可!”
魏陽景撥開眾人,疾步沖過去。
待兵將扒開一片狼藉的廢墟,卻發現樓中眾官都躲在傾斜的半塊地板後。除了有一位被紮到大腿,餘下的竟都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魏陽景找到姜泠月時,她正與張先生蹲在一處死角下,二人雙手抱頭齊齊朝他看來。壓下心中疑慮,他伸出一隻手。
姜泠月遲疑片刻,自己推開上面的雜物站起來。
張先生癱坐在地,捂著心口後怕:“幸虧陛下無事,老臣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