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裡面捏起一隻小蠍子,正是三隻蠍子裡唯一一隻雄蠍。他溫和道:“下界母蠍一胎只産兩只幼崽,生子時還會將雄蠍吃掉。等一雙兒女長大後再次交|配,代代周而複始。”
噗——
小蠍子被捏爆,青衣人笑問:“現在唯一的解藥沒有了,你要怎麼辦?”
嬴仲景已分不清這是墮仙還是狐妖,他自顧自坐著,完全不理會青衣人。
“臨走前,我有一件事想告訴你。”青衣人嘴角一彎,“你落入下界那日,不止我,所有妖怪都看見了。”
“那日天門大開,原本的紅月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眼。緊接著足以攪動風雲的手臂伸入下界,下界法則卻沒能即刻毀滅它。”
“那股力量與法則對抗不落下風,我當時不明白它想做什麼,現在卻懂了。”
“那人就是你的師父,她明明有足夠的時間救你出去,為何遲遲停在半空不肯再動。顯然,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救你。出手不過是因為愧疚之心,最後還不是放棄你了。”
“你是可以被挑選的,命運從來不偏向你。他們每一個,都可以比你重要。其實你心底都明白,不是嗎?”
嬴仲景木然:“人,本來就是要被選擇的。”
青衣人咯咯嬉笑,一掌將當日記憶送入識海。嬴仲景臉色血紅,青衣人善心大發,叫他暫時能開口說話。
嬴仲景垂著頭,半晌才道:“你告訴我這些想做什麼?將我折磨一遍然後殺了?”
“不不不,我只是告訴你真相。與其回到那邊,不如就在下界快活。以你的悟性,不出幾百年定能在此界稱霸。”青衣人擺手道。
“是嗎?我就不謝你的好意了。你千方百計地想要回到人間,難道不是存著報複的心思?”嬴仲景仰起臉,嗤笑一聲。
“哦?”青衣人微笑。
“用山海石撞破天河井禁制,引魔頭鬼怪進入人間,把天庭搞得一團亂,不就是一個墮仙對天庭最好的報複?師父不想這樣的事發生,她沒有做錯。”嬴仲景語調一轉,“呵呵。你也不過如此,餘生只能圍著我這樣的廢人打轉。”
“咯咯咯。”青衣人依舊笑個不停,俯身提醒:“你好像從出生起就是災難的源頭啊。”
嬴仲景瞳孔一縮,青衣人踱步道:“你出生後,你爹身體越來越差。你的朋友被魘怪殺死。你的師父為你一次次受傷。小滿本可以平靜地度過餘生,卻因認識你被生生吃掉。”
“那可是仙骨啊,被法則侵蝕後再也長不回來了。說不定現在,你‘心愛的師父’正為你受刑。你自己算算,你身邊的人有多少次險些死掉。你為他們拼命想要回去,他們卻會因你的歸來繼續遭遇不幸。”
“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呢?”
“二十年,足夠一對思念兒子的老夫婦兩鬢斑白,黃土骨枯。為了見你的爹孃姐弟,為了你那些朋友,難道你要辜負你師父的心意破開天河井?”
“那麼,你和我又有什麼不同。”
青衣人說到最後,嬴仲景心底搖搖欲墜的高塔轟然崩塌。
他一直想找的是一條既不放出下界生靈,又能回家的路。現在雄蠍死了,沒有誰會為他解毒,他又能做什麼?
如果他的魂魄消失,前世今生包括後世一切悲慘的宿命是不是就會終結。她也不必為他殫精竭慮,不必為他受傷。
他不願憎恨那個人,也不想怨憎命運給他帶來的苦難。
師父她,本可以活得更自在。
青衣人蹙眉,不夠,還不夠!那就做一場好夢吧。他十指湊近,引嬴仲景入了幻夢。
看著那張臉上露出痛苦之色,他十分饜足。
豈料嬴仲景猝然睜眼,翻身掐住他的脖子呵斥:“把玉墜還給我!”
青衣人終於惱羞成怒:“你還留著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