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嬴仲景平安歸來,那便……
傳授過口訣,燭嬋看這對師徒似乎想敘話,便也不再停留。向姜泠月頷首後化作殘影離去。
師徒二人一前一後走著。
看著師父的背影,嬴仲景忽然發現,他又高了些。師父比之男子也算高挑,他此刻卻能看到師父發上玉釵。
師父修為高深,對弟子耐心,不漠視普通凡人,對待任何人都毫無差別。有時甚至是柔情溫和的。
剛拜師時,他其實有一些怕她。
她嚴苛,練劍時會將他打得鼻青臉腫。入門第一夜就命他泡藥浴,他疼得昏死過去。一連泡滿整月,才勉強適應這可怕的磨礪。
她似乎不懂得如何寬慰,從不說軟話,只一遍遍不厭其煩地教他。若他有不足,她便立刻直白地講出來。
除了三位主事人,只有他的佩劍亦是仁字輩。
平日遇上有困惑的弟子,師父也會將人帶去廣場一對一指導,只不過後來大部分人都被她教導弟子的方法嚇退。
可從沒有哪個門人會在背後談論她,他的同門也是一群奇怪又有趣的人。不然宗內怎會有如此多的靈獸,藏書閣、廣場、任何地方都能隨機遇上打盹的兔兒,抑或鳥獸。
這樣的她,集齊了想象中師父的所有品質。
他一直仰視著她。
攏在袖中的雙手微微攥緊,嬴仲景垂眸前行。他是弟子,背後端詳評價師父,是極其冒犯不恭敬的行徑。
不知為什麼他就是忍不住,便又抬眼去看。也許是此次分開太久,他有些想念師父。
姜泠月並未回頭,渾不在意徒弟奇怪的小動作。
四年時間,他們完全可以遊歷大荒,踏遍各種秘境。經過她量身打造的鍛煉,徒弟二十年結丹不無可能。
等等。
方才她因燭嬋想對嬴仲景下手有些懊惱,險些忽略其話中透出的關鍵資訊。
據她所知,鬼城的鏡子是鬼府那面穿越鏡的低階版。
她猝然轉身,走在後面的嬴仲景登時腳步停頓,連忙後退半步拱手。
姜泠月端詳徒弟的表情,略不自然地問:“你且再說一遍,你在王初一那面鏡子裡看到了什麼?”
嬴仲景保持躬身的動作,微微抬眼,困惑道:“弟子只記得前塵中有許多不幸的人,記得那種淹沒我的不甘情緒。似乎……還有人一直跟著我。可醒來後,我便什麼都記不清了。”
姜泠月不動聲色道:“仲景,你渴望想起前塵嗎?”
嬴仲景搖頭道:“那些人不是我,我也不是他們,無法真正感同身受。前塵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場虛幻的夢。”
去一趟鬼城,他感悟良多。有因他而死的病死鬼,熱心單純的鬼十七,尖酸刻薄的美豔鬼,也有居於高位卻殘害鬼魂的鬼帝。
可那終究不是他的世界,眼前的才是真實的。
姜泠月眉頭微跳,輕撫黛眉道:“既然你在鬼城只修行了靈識,今日為師便來試你可有精進。”
嬴仲景有些亢奮,他站得筆直,宛如挺拔青松。眼神澄澈,此刻尤為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