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也就是阿婆的大兒子,面對這一決定,也只好離開。
可命運無情,世事無常,就在一個月前他收到訊息說,弟弟因流感未能及時治療,最終死於病魔。
而當張叔匆匆趕回家不到一週,幾乎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母親也因過度悲傷去世了。
連續的打擊讓張叔幾乎崩潰。
他才剛忙完弟弟的葬禮,沒幾天就又要給母親操辦喪事。按理說,這樣的事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就在母親葬禮的這件事上,他卻一拖再拖。
最開始,他嫌燒紙錢的紙紮做得太醜;後來又因為供品的樣式過於簡單,為難著司二叔。
但司二叔說起這一切時,雖然語氣沉重,但很理解:“他只是捨不得。”
捨不得什麼呢?
司清焰垂著眼簾,眼見此刻的張叔眼眶紅腫,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突然,她的思緒飄向了麻將桌上,想起方才女人說的氣味,大概理解了是什麼情況。
於是她試探著問:“張叔,要不給阿婆送點麻將樣式的糕點當作供品,你看行嗎?”
這一番話落下,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司清焰身上。
也許是這場面太過熟悉,司清焰已經習慣:“我可以做出供品來,聽說阿婆生前最喜歡打麻將,送她這個,她肯定會喜歡。”
原來自從阿婆摔倒後,就再也不能下田幹活了,往後的日子就是在麻將桌上度過的,據說打得很不錯,弄得大家都知道了她的本領。
“你能做?”張叔顯然不敢相信。畢竟在這片鄉鎮,供品來來去去不過那麼幾樣,稍微有點錢的人也不過是多宰了一頭豬,至於麵食糕點,總是那些傳統款式。
司清焰習慣性地勾起袖口:“應該可以。我是做面點的,開過店,雖然……”
話沒能說完,就被司二叔猛然打斷:“老張,信她,她在國外考過證。”盡管平日裡他寡言少語,但親戚的面子總是忍不住要撐一撐。
“真的能做嗎?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張叔,能借個廚房不?”
沒有人料到,司清焰竟然打算當場親自做給他們看。
她掃視了一眼廚房裡零散的食材和冰箱中的存貨,便開始動手製作。
從櫃中取出所需食材,爾後開始揉捏麵粉成團,動作相當熟練地將面團分成小塊,像麻將牌一樣一一整齊排列。
一個小時過去了,供品的形狀終於成型。
手腳麻利到讓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
司清焰輕聲叫醒驚呆了的張叔:“張叔,你看看這些,匆忙做出來的,材料有限,但形狀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張叔走近掃一眼,原本愁眉苦臉的面龐瞬間柔和了下來,眼角又開始濕潤。
“這、這真的是麻將!太像了啊,老太太一定會很高興的。小姑娘,您真是太有心了,太感謝您了。”
司清焰忙不疊說著“不用謝”,從未想過自己能在這種場合透過面點撫慰人心。
一股久違的滿足感湧上心頭,她原以為麵包店的倒閉就是一個不可回頭的終點,意味著自己的夢想不過是一個空洞的幻象,然而此刻,她卻在別樣的路徑上找到了被人接受與認同的方式。
又有人喜歡她做的面點了。
司清焰不清楚自己是被張叔的淚水感動,還是因為她終於可以繼續捧著面點夢想,而不必再忍痛割捨。
只不過,司清焰的腦海總在最不合時宜的時刻現出奇怪的念頭。
正當氣氛溫馨,她突然開口:“你們滿意就好,等我回去,一定把麻將和麻將桌都做出來。我還能把你們一家幾口都做出來,放在麻將桌的椅子上陪著阿婆。”
她忘了,自己是在做供品。
可沒想到的是,張叔竟然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絲毫不忌諱地欣然接受。
於是一切談妥後,司清焰跟著二叔回到殯儀館。
摩托車在昏黃街燈下的門口停住,司二叔猶豫著開口:“孩子,別太勉強自己。”
司清焰以為他是擔心她做不出麻將桌子和小人兒,結果聽見他又說:“出殯時間是明天。”
啊這!時間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