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朝她遞來一物,那一霎她已眼前模糊。
她只記得,那隻手替她留下過傷痕,小心翼翼地扶她上馬,如今也遞來了她想要的花環。她握著那花環,朝他笑:“我等你回來。”
等你回來。
我等你回來。
少時苦尋許久的青山,她終於找到了。
六月初四,那是齊珩的生辰。
她準備了一紙畫軸,一幅畫作,兩般景象,她想把她的心事都說與他聽。
一邊是旭日初昇,一邊是絲絲細雨。
旁人無法領會,唯齊明之一人懂足矣。
東邊日出西邊雨。
是晴也是情。
其實她的心意早已寫在了那本《稼軒詞》上。
“明之者,吾心悅之人也。”
天子巡幸江寧,在別宮,月圓花濃,她攀著他的臂膀,去吻他的喉間。良宵繾綣,那一夜,他們終於圓了房。
那是她第二次覺得自己是被愛的。
阿孃在家中時常誇贊她聰敏,凡事一點即透。可在宮中,她卻漸漸收了鋒芒,專心扮拙。
其實她什麼都清楚。
中書令死後,齊明之唯一的政敵便是她的母親,東昌公主。他要變法,削弱士族的勢力,可東昌公主卻與他唱反調。兩人之間,勢如水火。
她在他們中間斡旋,極為艱難。
一邊是骨肉血親,一邊是伉儷情深。
她選不了,東昌公主贏,天子必死,天子贏,東昌公主必死,她呢?要麼一條白綾賜死,要麼在齊珩的愛憐下茍且偷生。
所以最後,她將這個選擇給了道義公理。
道之所存,她之所存也。
便是在這危急之秋,她有了身孕。
她都明白,齊珩為了她和孩子已然是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每每齊珩惱怒於母親違矩的行為時,她總會握住他的拳頭,讓他的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她雖不語,卻已然在告訴他。
求你,放過我的母親。
她其實,從不無辜。
轉眼間,天已入秋,齊珩昭陵遇刺,顧有容被指涉嫌謀逆,因此自裁而死,齊令月與齊珩一度僵持,勢必不死不休。
她看著窗外的簌簌黃葉,有些心涼。
她一邊忍受著母親的怒火,一邊裝傻扮乖地在他面前做好皇後的身份,她其實比誰都清醒,母親與她骨肉相連,縱使齊珩敗了,也不會對她做什麼,可齊珩若是勝了呢?
那時她能依靠的便只是他了。
她看著面前的人,腦海裡想的都是怎麼去取悅他。
她對他的喜歡是真的。
可現在對他的討好與畏懼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