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時無刻都有人死去,就連治病的郎中們也都倒了好幾位。
那個乖巧的小姑娘原本是最有希望治癒的病人之一,然而最後卻從未治癒,手上的膿包不斷蔓延,現如今已經長到了那張秀麗的臉上,水靈的雙眼漸漸暗淡。
終於有一天,那位幾乎不間斷煎藥的老先生也倒下了,他瞪著渾濁的雙眼,死死盯著陰沉沉的天際,喉嚨沙啞的嘶吼,“蒼天啊,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說完,便昏死過去。
正在照顧病人的大夫們僅僅是看了一眼,而後又開始忙碌自己的事情了,郎中累昏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眾人早就習以為常。
其中一位中年的郎中走到老先生身邊,取出腰間的水壺給老先生乾澀的嘴唇滴了幾滴水,而後便接替起老先生的位置,不斷煎藥,舀藥。
又過了一個月,已經深秋了,刮來的風帶著陣陣寒意。
蕭暮語出了一趟縣衙,走在充滿哀嚎的街道上,走進了一座布料店鋪當中,取出了一床又一床的被子,慢慢運回縣衙。
現如今的他即便身為玄階上品的修士,也有些力不從心了,每日全心全意照顧病人,即便是鐵打的身子也都頂不住。
給每位病人添上被子,蕭暮語再次忙碌起來。
經過那個乖巧的小姑娘身邊時,小姑娘突然叫住了他,“大哥哥,我好像看見我阿爹阿孃了。”
這小姑娘經常趁著蕭暮語給她喂藥的時候,纏著蕭暮語詢問一些天南地北的夢想,在這死寂沉沉,沒人說多餘的話,做多餘事的縣衙之中,蕭暮語覺得這個喜歡拉人聊天,即便病重也想方設法逗人發笑的小丫頭,是整個縣衙之中唯一的一抹光明……
聽著小丫頭的話,蕭暮語身子一顫,拿著一碗湯藥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小姑娘的病情愈發嚴重,渾身上下全部長了膿包,那雙讓人看著能有些許心安的水靈雙眼在幾天前就已經掛滿了死氣。
蕭暮語依舊背對著小姑娘,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絕望的雙眼……
她繼續說著,如若夢囈的喃喃自語,“阿爹向我招手呢,阿孃開心的叫著我的名字,他們很好,身上的膿包全都不見了。”
“大哥哥,我要走了。”
小姑娘夢囈般說出了最後的話。
蕭暮語緊緊握著手裡的瓷碗,因為太過用力,整個瓷碗直接破碎,散發著濃濃草藥味的藥水在他手中流淌。
猛然轉身,望向小姑娘。
她很安詳,嘴角掛著跟家人團聚的微笑。
蕭暮語飛撲過去,抱著這個還沒來得及過問名字的小姑娘。
沒有流淚,這裡每天都面臨著死亡,他見得太多了,即便每一個在他照顧中死去的人,他都有著萬分的自責,但最終只能無力接受。
又過了半個月……
在一個月前,最後一位拄著柺杖的郎中走進縣衙之後,再也沒人進來了。
而原本十幾位大夫忙碌的縣衙,現如今僅剩下五位了。
這一天,蕭暮語也倒下了。
即便每天小心翼翼的抵抗著瘟疫的入侵,但終日泡在瘟疫當中,他也頂不住了。
手臂上長起了一顆顆黃色的膿包,漲到一定程度之後,膿包會自己炸裂開,發出一聲小小的脆響,然後散發著腥臭味的黃色液體在從膿包中流露出來,十分噁心。
蕭暮語躺在病人中間,僅剩下的那四位大夫已經忙得焦頭爛額。
每天都有成批的人死去。
之前,這些死去的人會在第二天拉出去火化,但現在僅僅剩下四個人,他們已經沒法完成這個浩大的工程了。
蕭暮語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渾身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