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上好的上房當中,店小二已經準備好了一桶溫和的熱水,熱氣從桶水中嫋嫋升起,旁邊桌上的油燈裡,點著兩根燈芯的明亮油燈。
皇承恩獨自一個人站在木桶邊上,泛黑的手探了探木桶中的水溫,溫和的洗澡水穿透佈滿粗糙老繭的手掌,傳來陣陣熱意。
皇承恩半隻手掌插在水桶之中,微微出神。
他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這這麼溫暖的水了,上一次感受溫水,還是在淋了冰冷的雨水之後,在常溫的河裡感受到的,當然,那並不是溫水,只不過是冰水和常溫水引起的誤差感罷了。
皇承恩嘆息一聲,轉身走到窗邊,望了眼窗外明亮的月色和鎮子上的點點燈火,看了一會,神色複雜,關了窗戶,將月光和鎮上的嚷嚷聲音阻隔在外。
轉身回到水桶邊上,皇承恩深吸一口氣,退下身上髒亂破的黑袍,小心翼翼的掛在邊上,然後緩緩走入木桶當中,常年沒有洗澡,身上沾滿了汙垢,剛進水桶,原本清明的溫水瞬間有幾分渾濁。
皇承恩並不在意這些,拿起木桶旁邊用於清洗汙垢的藥皂,一寸一寸的在身上擦拭。
咚咚咚
大門此刻卻被敲響。
皇承恩蹙眉望向門外,再看泡在水桶中的自己。
站在門外的蕭暮語懷中抱著一套灰色的衣衫,另一隻手的前臂上掛著一張白淨毛巾,輕聲問道:“可以進去嗎?”
皇承恩面色有些尷尬,若是別人,他說聲不方便就可以過去了,但外面卻是自己的天子,總不能也跟他說自己不方便吧……
蕭暮語還沒等皇承恩回應,直接推門而入,將門關了起來,走進房間正中。
皇承恩面色一變,就要站起身來行禮,口中喊道:“陛下…”
話音還沒落下,蕭暮語當即阻止,“沒有外人的情況下,叫我一聲殿下即可,要皇宮沒皇宮,要龍椅沒龍椅,這聲陛下實在消受不起。”
皇承恩站在木桶當中,屈伸行禮,沉聲道:“原諒老將不便,無法行大禮。”
蕭暮語淡淡輕笑,走到木桶邊上,“無妨,算起來,即便是我父皇在私下裡還得叫您一聲先生,我終究不過是一個後輩,還沒登大位之前就讓您行大禮,實在是太折煞了。”
皇承恩收了作輯禮,站在木桶當中,靜靜站立。
蕭暮語沒有理會他,自顧走到木桶後邊,那有一根枯黃竹竿,上邊掛著皇承恩那件破爛,並且泛著絲絲惡臭的黑袍。
蕭暮語將黑袍往旁邊挪動些許,將懷中的整套黑袍掛了上去,同時沉聲道:“老將軍不必多禮,今晚這屋子裡,沒有君臣,只有一位在向前輩請教的晚輩。”
說完,那套衣服也掛完了,蕭暮語轉身正對木桶,面對皇承恩斑駁的後背,輕拍皇承恩的肩膀,“坐下來吧。”
皇承恩想都沒想,當即坐下。
蕭暮語拿過藥皂,將另一隻手上的毛巾放在水中打溼,將藥皂輕輕塗抹在毛巾上,然後對著皇承恩那充滿傷疤的後背細心擦拭。
皇承恩一嚇,就要反抗,聲音帶著些許驚恐道:“殿下不可,您身份尊貴,我哪裡受得了你給我擦背?”
蕭暮語阻止了他,輕笑道:“老將軍為大炎奮戰一生,我不過是一個坐享其成的後輩罷了,給將軍擦一次背,算不得什麼,我一個亡國太子,也只能這樣,報答將軍為大炎的泉湧之恩了。”
皇承恩停住了抗拒,趴在木桶邊緣,露出後背。
蕭暮語小心擦拭。
皇承恩沉吟兩聲,疑惑問道:“剛才樓下那面色白俊,有一黑一白兩位強者給他護道的年輕人,是星月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