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陳心然沒有想到,路虎從伊思爾公司駛出後,行在朝暉路上,再過一段路就是爸爸住的醫院。
陳心然坐在副駕駛上,去看陽光下情緒不明的沈言倫,“我們要去醫院?”
“不然呢?”路兩側的茂密的梧桐樹投下樹蔭,車子在陰影和光線相接的地方穿過,沈言倫的臉上時而白晝,時而暗沉。
明暗交替的側臉,陳心然看不清他此時的情緒。
層層疑問的滲出,使得她問:“今天不是探望的日子,為什麼會帶我去看爸爸?”
沈言倫的臉上有了起伏,眼裡的光變得黯淡,“我最近有限制你去看那個人嗎?”
陳心然心裡咯噔一下,他的禁足令確實很早前就解除,在病房門口看守的兩個人也被撤去,想到這裡,陳心然暗暗低下頭。
等紅綠燈的時間,沈言倫分了一眼給身旁的人,她雙目垂下,未問出口的話赫然地寫在臉上。
沈言倫為她解惑,“昨天晚上你在夢裡喊著那個人。”
話起的時候,陳心然的目光又落在他的側臉上。在眾人的眼裡,沈言倫冰冷,言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鮮少有人看到他現在這一面。
一瞬,陳心然甚至都捋不清,剛剛聽到的話是否真實存在過。
“你不是恨爸爸嗎?”不得不承認,陳心然問出口時,心裡暗暗想了很久。
周遭回應她的,是一片寂靜。
有個聲音在沈言倫的心裡響了起來,“比起恨他,我更在意你。”
車子在醫院裡停穩,看見陳心然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默了兩秒,沈言倫放在安全帶解釦上的手,還是按下,“我和你一起去。”
陳心然這次是完完全全地愣住,連呼吸都遲疑住了。沈言倫親自送她來醫院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卻不曾想他會陪著自己看爸爸。
“你確定?”問出這話,陳心然感到喉嚨有些乾澀。
沈言倫胸前起伏了一下,不明顯,一旁的人沒能察覺,可他自己感受的非常清楚,他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走吧。”
沈言倫自己也沒想到,會生出這樣的想法。為了陳心然他可以不計較那個人的存在,卻不代表會原諒他,對那人的仇恨他可以試著不去碰,僅此而已。
剛踏進醫院,濃烈的消毒水味,令沈言倫的腳步微怔,手也攀鼻子上,堵住氣味的攝入。母親的緣故,對醫院還是排斥的。
察覺到異樣的陳心然側頭看著他,眼裡瞬間充斥著擔憂,“你可以嗎?”
她伸手,觸碰到身旁有些微涼的掌心,十指相扣。手傳達的溫度是在向他敘說,她想給他溫暖和勇氣。
一時,沈言倫感到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躁動,陳心然的主動之舉對他稀有,如這般牽他的手,屈指可數。震驚是必然的,溫暖的觸感佔了多數。
兩人沒有更多的話,沈言倫修長的腿邁出。
抵不過內心的糾結,沈言倫最終沒有進入病房,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等著。
陳心然看著睡得十分安詳的爸爸,坐到他面前,握住他那雙乾瘦的手,貼在臉上與他溫柔地述說。
顧忌到沈言倫,這一次她說話的時間不長,二十分鐘不到就走出病房。
病房外,人來人往,空氣裡瀰漫著長年積累的消毒水味。
沈言倫低著頭回復關於合同的郵件,那張微蹙著眉,一臉認真的模樣,撞進陳心然的眼裡。從未如此仔細地端詳過他,白熾燈下的沈言倫,沒有了平常的戾氣,平添了幾分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