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外小雨淅淅瀝地下,書生腋下夾傘不撐傘,在朦朦的雨幕中一深一淺踩著泥濘小路。
他身後隱約揹著個人,站在不斷滴落水珠子的屋簷下有一下沒一下地扣著門。
屋是茅草屋,門是破木門。這樣荒郊野外的破敗屋子一般是不會有人居住的,可他卻煞有介事一板一眼將門敲得極為認真,就好像裡面真的住著什麼似的。
門吱呀一聲被敲開了,帶著破敗腐朽的陳舊氣息,雨天無塵,只是屋內瀰漫著一股隱約的黴味,他將身後揹著的人放到屋子裡那張穿上,皺著眉在屋內晃了幾圈。
然後,他終於想起些什麼,從袖子裡摸出一小截香燭。
書生在燭芯上拈了一下後,原本偏暗的屋子裡頓時亮堂不少,也多了點菸火氣和零星的暖意。
“怪了……怎麼還不醒?”他就這樣舉著蠟燭也不怕被燭蠟嗆到,俯身去確認被他帶回來的人的狀況。
被他帶回來的人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傷口,深處見骨小處破皮,除了隱約能辨別出樣貌的一張臉之外只能勉強算是有個人型。
“我掐指一算也沒出差錯啊……”大老遠特地跑過去救人的書生有些苦惱,他將床上人的翻過來,摘下了她身後揹負的畫卷抖了抖,“老師給的假貨?還是學弟給的假貨?”
“我瞧著不像……”他就著燭光仔細端詳了會,喃喃自語道,“這可真是怪哉……總不可能是真死了吧。”
“醒一醒,左恆,你再不醒你家就要被拆啦。”他伸手戳了戳床上少女的臉,半點不見對於她此時狼狽模樣的嫌棄。
沒效果。
他決定換一個試試,“醒醒,再不醒就又是一步新棋了。”
“……再不醒我家小師弟就要喜歡別人了!”
“……”
“……你劍丟了!”
迷迷糊糊間左恆聽見的就是這樣的聲音。
她很費力才睜開眼,腦子裡還有些懵。
……什麼師弟,什麼劍?
原本面上還有些嬉笑之意的書生頓時收斂神色,輕輕咳嗽一聲,問道:“能說話嗎?”
喉嚨火燒一樣的疼,左恆搖了搖頭。
“認得我是誰嗎?”書生又問。
左恆認得他,路遠,當初和晏橫舟告別的時候就是他來接的人,後來遇到道家那個誰刻意攔路也是他幫忙解的圍。她點了點頭,又嘗試以眼神朝對方傳達自己的疑惑。
——她明明死了。
在意識消散墜入黑暗的那一刻,她就應該不會再有度恢復意識的機會了才對。
“啊,你是死了。”路遠好似明白她的意思,豎起手指在左恆跟前晃了晃,這個動作差點把燭淚滴到左恆身上,但他本人卻對此毫無所覺。
“名義上和事實上你都死了,只要你以後不聲張也不會有誰認得你。”他笑眯眯道,又將剛剛隨著他手指頭在左恆跟前晃來晃去的畫卷放到了左恆身邊,“至於為什麼,當然是有人要救你。”
“老師的一位故交想救你,老師想救你,天性純善的師弟也想救你。我雖然對這些事情沒什麼興趣,但因為他們想救你,我也不介意幫點小忙。”
路遠聳了聳肩,“和整個大局比起來……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像是不肖弟子,但老師和師弟哪怕有點特殊也根本沒法撼動整個規則的,你之所以會被救,關鍵還是那個故人幫忙。”
“故人是誰我不清楚。”他補充道,“我覺得你應該知道這些,所以就說了。”
“不是想讓你感恩戴德,我們不講求這個,我只是覺得你應該有知道真相和選擇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