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未到門外便響起了噼裡啪啦的爆竹聲,不管窮巷是怎麼樣的地方,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年還是要過的。
對左恆來說過年幾乎是已經成為一個久遠的記憶,現在乍然自己也置身於這種歡快熱鬧的氣氛之中,一時之間還難以轉換角色。
她握著劍在院子裡難得發了會兒呆,等到孫泉來喊人的時候才回過神來,想起答應了要去吃年夜飯的事情。
藥材鋪裡的小飯桌上難得熱鬧,不僅是爺孫二人加上左恆,就連王端也在,想起他一早就說和家中不睦的事情,怕是早就做好了過來蹭飯的打算。
年夜飯自然豐盛,桌子雖然不大,可上面雞鴨魚肉一樣都不缺,期間孫大夫還一直不停朝三個小輩的碗裡面笑眯眯夾菜,樣子看著有多開懷就有多開懷。
左恆平日裡都是適可而止算得上飽就好,在此刻也難得多用了一碗飯吃得有些撐。
桌子是她和王端一起收拾的,鬼機靈孫泉則是按著她爺爺不讓動,有一下沒一下地給他捏肩捶背說吉利話。
飯後老人從兜裡面摸出了三個用紅紙包好的小包,往年她收到這個一般是過了年好幾天過來交藥材的時候被硬塞收下,今年卻主動接了過來,朝著老人說了聲謝,又學著孫泉那樣說了兩句喜慶話。
她是真心希望老人好,但是漂亮討喜的卻說不出來,只能照葫蘆畫瓢。
而且左恆估計老人是把王端當做孫泉的青梅竹馬看了,所以才特地多準備一份,算是長輩對於小輩的一點祝願。
她難得在藥材鋪待到了大晚上,期間聽老人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過去的事情,沒有多少感同身受,但也沒有覺得厭煩,甚至想要再多聽一會。
好像因為過年的緣故,左恆覺得自己沒有平常那麼說做就做特別果斷了。
不過雖說如此,她還是沒有留下來住,而是在告別之後回了窮巷。吃飯歸吃飯,不管怎麼說,年還是要在家裡面過的。
回去後左恆沒有練劍,算是過年給自己的一個放鬆,她躺在床上閉著眼也不睡覺,只想靜靜等到過了子時,子時準的時候會有人出來放鞭炮,聽鞭炮聲就可以了。
過了子時她就又多活了一歲,又長大了一歲,向來泉下的爹孃也會高興。
說來奇怪,她在外面過了三年,雖然地方不同但習俗類似,可聽人家放炮過年的時候卻完全沒有類似愁思一樣的東西,別人的事情就是別人的事情,和自己一點都無關。
想來想去,左恆決定把這歸結於在短短的一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太多,而自己現在恰巧在歧縣,在家中。
無論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經歷,在家裡總歸是安心的。她有些模模糊糊地想,準備就給自己這麼一天的時間浪費,第二天起來依舊要早起練劍,依舊要走在變強的道路上。
在昏昏欲睡的時候左恆聽見了敲門聲,她惺忪著眼跑去開門,看見門外站著人之後渾身抖了個機靈,整個人瞬間又精神了起來。
門外好月如水,月下站著個眉清目秀氣矜淡的少年,少年手上拄著拂塵,一副無悲無喜的方外模樣。
是王澤。
左恆瞬間警覺,下意識就想抬手把天下式召出來——那日和無刀一戰之後用來隱藏天下式的布條就不知遺失在何處,為了不那麼惹眼,天下式被她放在家中,平時只在腰間繫上正大光明。
王澤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言簡意賅,“我不想來。”
左恆看著他,默默道:“我也不想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