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還冷嗎?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確有其事,在被左恆扯進了破廟之後,晏橫舟覺得沒有像外頭那樣那樣身體發寒了。
他搖了搖頭,用火石擦亮了那小半截蠟燭的燭芯,把周圍照得亮堂了不少。也是這一照,他差點嚇掉了手裡的小半截蠟燭,燭淚滾落,燙得男童小小“嘶”了一聲。
在被燭光照亮的小半範圍內,地上是不知道蒙了多少層灰的細密蛛網,網下是風化發白的死人骸骨,骷髏眼眶中黑洞洞的什麼也沒有,看得人直發毛。
“娃啊,你們這是幹什麼,快出來,要食飯了,想看這地方明個帶你們來,餓著就不好了。”憨實莊稼漢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卻感覺隔了很遠,聽不真切。
“大叔,你真的想帶我們去吃飯住宿嗎?”左恆藉著微弱燭光,從地上隨便撿了根死人骨頭插進了門的後栓,幽幽問道。
“那你過來把門開啟帶我們走吧,我們走累了想在裡面歇會兒。”她接著道,插上門之後也鬆了一口氣,背靠在門上有些癱軟。
白天趕了不少路,方才的反應也太過極限了,女童的心到現在還在劇烈跳動。
在女童問完話之後,瞧著老實巴交的中年漢子就沒了聲響。
“......他,不是人嗎?”晏橫舟嚥了口唾沫,有些後怕。
他這時也反應過來了,在破廟內雖然還是冷,卻和之前剛走出林子時感到的那股寒意不同。
但剛剛走出林子的時候,他真的只是以為自己衣衫單薄,外頭寒風過大而已,只把這股來自直覺的預警當作是對於寒冷的下意識反應,根本沒有想到這回事。
“那你是怎麼看出來的?”他問,覺得左恆也沒有像陶然師祖那樣的本領,能一眼就看出妖魔鬼怪啊。
再說,要是左恆一開始就知道,就憑她那股謹慎勁,肯定拽著他又往林子裡頭跑,怎麼會跟著漢子走這麼久。
察言觀色而已。
女童默唸這四個都快成為生存本領的字,言簡意賅地朝晏橫舟解釋道:“剛剛看出來,如果這裡沒有廟我們可能已經被抓住了。”
她仔細回想男人的行為,“剛剛他帶我們路過這座廟的時候,是可以往旁邊挪了挪,斜著走的。”
晏橫舟想了想,似乎是這樣沒錯,可是就稍微繞了繞就能看出來對方不是人,左恆也未免太厲害了吧。
小讀書郎看向她,眼睛有點亮。
左恆可不管晏橫舟到底想了些什麼,無動於衷繼續道:“所以我才問他的,他答的也不對,歧縣的那個小廟在山洪裡倒了之後木頭全被窮巷給扛回去了,能搬的也都搬走了。這個村子既然看起來和我那裡也差不了多少,既然不信神,又怎麼可能放著這些瓦啊木頭啊不管?”
“而且他帶我們來的時候,我沒見著有人家在院裡頭種菜養雞鴨,那他們吃的是什麼?”
十幾戶人家孤零零形成一個小村落,肯定不可能像歧縣那樣有專門的市場,想要活得好,自己家裡頭肯定要備著點東西的。
如果跟著壯漢走的只有晏橫舟一個,說好聽點是大方說難聽點是沒戒心的小讀書郎此刻說不定已經被抓住不知道怎麼樣了,但帶著他的是左恆,窮慣了的,想出過各種法子掙錢省錢瞎折騰的左恆。
如果連同在一個群體內窮人都不能理解窮人,那世界上也就沒有人能理解他們了。
“就算之前都是我誤會,單憑現在他不敢過來這一點,我們也不能出去。”左恆冷靜道,同時吹滅了晏橫舟手裡亮堂著的半截蠟燭“如果沒鬼,他為什麼不敢過來,說話也隔遠遠的?”
燭光熄滅下去,破廟內又恢復了他們剛進來時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晏橫舟想著他們正踩在一堆,甚至是好幾堆死人骨頭上面就有些怕。
能看見的不可怕,未知才令人恐懼。
“左,左恆,我們能不熄蠟燭嗎?亮堂些。”他小聲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