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恆在回家的半道上被人扯住了。
她急著匆匆往回趕,一是因為怕再從天外射來箭矢,二是扯完粉裙婦人的帶子後,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刮傷不算,她兩隻手上就算有不少繭子,都被颳得沒一塊好皮,一碰就疼。
這樣下去肯定是幹不了正事的,更不要說是練劍了。好在楚爭送的藥還有不少,她趕緊回去把藥翻出來,弄碎一點敷在手上,讓傷口癒合得快些才能不耽誤練劍和其它事情。
要知道她今天還準備上山跑一趟,想著在自己走之前儘可能多給老大夫採些藥材呢。
她不是完全忘記了讓孫泉去找紅纓求援的事情,而是覺得既然事情解決了,原地又有危險,待著的意義也不大。
往後三條巷子都是直通官府,也不可能被旁的什麼人突然截道,她確保孫泉能到官府就成,其它像是小姑娘會不會找她師父哭訴等系列後續,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了。
她感激孫大夫的恩情,除了對孫泉也愛屋及烏外,確實也喜歡這個天真活潑的小姑娘。但是這不意味著她左恆就得事事都要去關注上心——孫泉沒事就行,除此之外的一切和她無關。
然而急著回去上藥的左恆還是沒有成功實行自己的盤算。
攔著她的人是個頭髮束得一絲不苟的男童,也穿著青衫,眸子烏黑透亮黑白分明,動作規規矩矩一板一眼,看著便是副小大人的模樣,頗有些縮小版李修宜李先生的風範。
左恆在依稀學堂下學時那群跑出來的孩子裡頭見過他,但是又沒有什麼具體印象,只能略帶戒備地退開一步。
哪隻在攔住她的,胳膊碰到左恆的瞬間,男童也像觸電似地彈開,連忙道:“非禮勿動,非禮勿動,是我之過。”
左恆愣是沒聽懂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只能謹慎道:“你這是?”
他咳嗽一聲,介紹道:“我叫晏橫舟,你是左恆,對吧。”
左恆點點頭,更加琢磨不透他要幹什麼。書生模樣的男童態度未免過好了些,說話更是像春風一樣溫情和煦。
他一邊說話,一邊朝後挪了挪,和女童拉開了些距離。
這個距離讓左恆感到很舒服。
“先生託夢讓我來找你的。”他笑道,提起口中的先生時顯然十分開心,“我本來是要去你家找的,可是直覺你不在家,就找過來了,真巧。”
“哪個先生?”左恆問道,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好像除了李修宜李先生,就沒有哪個先生知道她了。
“送你書的先生。”晏橫舟答道,“他的意思是讓我先留在這個鎮子裡頭,不跟著王爺他們走了,恩,我覺得他可能是知道我又死讀書鑽牛角尖了,想讓我先行上萬里路再做學問......”
說起自話來的男童根本不管左恆能不能聽得懂,“但是我還這麼小,也不急著要去走很多路啊。再說如果我不看更多的書,又怎麼能學到更多的學問呢,如果我的學問不夠,到了外面的世界,遇到我不知道的東西又應該怎麼應對呢?而且聖人說唯女子......啊。”
左恆面無表情地喝住了他,上前一步,質問道:“夠了,你到底要說什麼。”
自稱晏橫舟的男童被矮了自己少說大半個頭的左恆嚇退了一步,“誒,就是......你走的時候,帶上我一起,我們做個伴,一起去太行山。”
左恆心裡一驚,不動聲色道:“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什麼太行山,沒聽說過啊。後山不就是後山嗎?”
歧縣的後山沒有名字,歧縣上的人就管它叫做後山。
“什麼?”對方顯然很吃驚,“你不叫左恆嗎?”
“我叫左恆。”左恆道,更加摸不清對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