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邊是山,年輕的教書先生就是騎著驢從南邊離開的。
左恆沒有貿然開門,站在門後透過門縫打量著來人。左恆的個子在同齡人之中算是瘦小,門外的陌生人要比她高了大半個身子還多,她只能看清對方藍色的棉布衣,再往上就看不著了。
她往後退了些,又朝門縫裡看,這回看清了對方的半張臉和臉上並不服帖的鬢髮。
“這裡沒水,你朝別家要。”她這樣仰著脖子看了半天也沒有瞧出什麼端倪,乾脆直接拒絕了門外客人的請求。
門外的身穿藍色短打衣的遊俠兒笑了笑,“我都站著不動讓你瞧了我好半天了,不讓我進屋歇會兒有些過不去吧。”
左恆權當沒聽見,轉了個身準備繼續收拾屋子。
門這麼破,想強闖進來早就闖了,也不可能會特意問她,她這麼明顯的拒意,對方討不到甜頭也該走了。
窮巷作風比較蠻橫,直接闖進來的不在少數。左恆也沒上過學堂,不知道有先禮後兵這麼一個說法,自然而然就養成一開始沒有動手,接下來也不會動手的觀念。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門外的客人抬手,無形的氣勁震碎了木頭的門栓。
身穿短打的遊俠兒推開了門,“我就當你默許了的。”
左恆錯愕,身體比意識反應更快,藏在袖中的鐵片握在了手裡,原本轉身的姿勢硬生生扭了過來,腳下用力一蹬,握著鐵片就要朝來人推門的手上割。
來人只是笑了笑,甚至是待在原地任由左恆動作,“還挺兇。”
接著他輕輕一提,拎住跟前女童後頸的衣領,像拎著小雞崽那樣把她拎了起來,提到了自己的跟前,讓兩人的眼神堪堪對視。
穿著短打的遊俠兒是個桃花眼少年郎,風流俊俏,身後揹著一柄木劍,烏黑的頭髮規規矩矩束在腦門後面,又不規矩地灑出來幾縷垂在額前。
他看著左恆,雙眸帶笑,右眼角下面有一顆小小的痣。
被拎起來的左恆在半空中晃悠著,仍然是不死心,舉起手中的鐵片就要朝少年郎的臉上劃。
當然,結果未遂。
少年郎只是提著她晃悠了幾下,蓄滿了力道的一擊就落了空。
左恆恨不得張嘴咬上去,有些羞惱,往常遇事皺都不皺一下的眉頭也揪了起來,死死盯著人道,“放手。”
少年郎噗嗤一聲笑了,“你剛剛還想攻擊我,這會子就讓我放手了,哪兒有那麼容易的事情。”話雖然這麼說,但他還是招呼都不打一聲地鬆開了手,想要給左恆個難堪,讓她摔個狗啃泥。
誰知女童下盤穩得很,在他鬆手的那刻借力一翻穩當落了地,並迅速往後退了幾尺拉開距離,擺出像是山野裡面那些野獸捕獵的姿勢,眼睛一眨也不眨盯著他,倔強得很。
“水在桌子上,你喝了就走。”左恆抿了抿唇,算是做出了妥協。
“我改變主意了。”少年大大方方的進了屋,環視了一週,毫不避諱地坐在了左恆的床上,“我不打算喝水了,我要搗亂。”
“我來的時候剛好遇見了李修宜,他說讓我不要搗亂,現在我反悔了。”他朝著左恆露出一口大白牙,問道,“你是不是想讀書?”
左恆避重就輕,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你和李先生是什麼關係?”她對縣上唯一的教書先生還是比較信任和敬仰的。
身穿藍色短打,武人打扮的少年想了想,“算是朋友。”
“那你也是山上的神仙咯?”左恆自然而然地將兩者聯絡到了一起,不依不饒道:“既然你都是神仙了,為什麼還要來我家討水喝?”
“總得找個理由,難不成要我直接闖進來?”
“我比較適應直接闖進來。”左恆說,“既然你敲門了,就不應該闖進我的家裡,這不對。”具體怎麼個不對法,她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應該從一而終,不應該中途就改變方式。
坐在床上的遊俠兒晃了晃腿,支著下巴打量左恆,“難怪李修宜那個傢伙覺得你是可造之材,我瞧著也挺像的啊。”
“不過,敢這樣對我說話的還真沒有幾個。”連一域掌教都要禮讓三分的少年稍微歪了一下頭,“你很有勇氣嘛。”
左恆沒懂他話裡的意思,謹慎道:“你是神仙,我要拜你嗎......?”
拜你的話你能保佑我多賺錢嗎?當然這句話她沒有問出口。
少年也終於意識到了有些話對眼前人女童來說根本就是雞同鴨講,觀念和所接觸到的東西不一樣,就是說上多久也說不通。
“算了,我大人大量。”他擺擺手,乾脆跳過了這個話題,朝左恆表明來意,“李修宜叫我來打鳥,但是我來的時候那隻鳥剛好飛走了,本來沒我什麼事情你也不會看見我,但是我突然很想見見被他看好的人是什麼,就敲響了你家的破門,發現你雖然算不上出眾,可是真的挺能讓人滿意的。”
他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聽得女童一愣一愣的,過了那麼一小會才消化過來:“......那隻鳥真的是鳥妖啊,李先生真的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