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亂過後，滿目蒼夷。
藺紫均已無力收撿，傻子不在了，憶兒也被別人抱走了，老父親躺在床上，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事情的真相已經沒有人關心了，施明書是妖，朗柔柔是妖，藺小強被妖人附體……藺楓蘭最後喊出的那一句“是他”，已經告訴了所有人答案。
——還是跟三十年前的那件事有關。
村民們愚昧，只知道粥飯保平安地過日子。所幸家裡人後來都緩過氣來，保住了性命。最無辜的是藺富財還沒有出世的兒子，還沒來得及呱呱墜地就沒了。
藺家小院，就不該重生煙火。
“爹——”藺紫均目光空洞，機械地幫父親掖了下被角。
“紫均，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傻子的親生父母，就是施恩緒和何煙染。當日你們在傻子家找到的那張字條，就是他母親何煙染留下的。施恩緒這個老東西，竟然到死都不知道傻子是他的親生兒子。”
藺楓蘭聲音平靜，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
“傻子三十歲生日那天，也就是和秋妹成親那天，他突然變成一個既聰明又有超出凡人的力量，那是因為，他的母親何煙染就是一個下凡的神仙。傻子得到了他母親的遺傳。”
“那為什麼要等到三十歲？”
說這話時，藺紫均才感覺到陣陣心痛，原來所有的陰差陽錯，都是早有註定。
註定她要在河邊撿回傻子，註定她要錯過上官採，註定秋妹與傻子錯失，註定……都是註定了的。
只是接下來的生活，會給她怎樣的痛擊——當沒有了傻子在身邊，她要如何去面對這個世界。
藺楓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丫頭，當年拆散施恩緒和何煙染的那個人，也就是今天血案的始作俑者。他不會痛痛快快地要了誰的性命，只會高高在上，冷眼觀看被他攪毀的人的一生，看著他們怎麼掙扎也無法得到幸福。”
“如果你認命了，就是輸了。”
“不輸又怎樣？”藺紫均聲音輕得更像是在問自己。
“我不知道——”藺楓蘭吞了一下口水，像是要把餘生的力氣全部用上，才能再一次開口說話：“想辦法，把憶兒要回來，藺小強只不過是一個傀瓃。還有，就是等——”
“等——”藺楓蘭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那口氣還是沒有上來。
“等——”
一連三聲等說完，頭一偏，去了另一個世界。
藺紫均張口要喊爹，卻發現自己一點兒力氣也沒有，只一頭撲在藺楓蘭懷裡，貪婪地呼吸著他身體裡熟悉的氣味。
藥味，竹子味，煙味……凡人的味……
只有這樣的氣味才能不讓她的靈魂出竅，能像一塊巨石一樣墜著她，拉著她，不使她發瘋發狂。
“爹——”
藺紫均肝腸寸斷，號淘大哭。
“傻子，你好狠啊——”
第一次，藺紫均對自己從河邊把施明書帶回家，產生了懷疑、後悔、內疚……所有不能承受的重壓在心口。
“紫……紫均，你……你真好……好看……”
“來，我揹你。”
夜色圍籠下來的時候，她還趴在父親胸口，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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