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的積怨爆發,懷恨的不只是他們,我和夙玉同樣抱憾,今晚發揮得分外神勇。
最終,青陽長老不得不出手。
然而我卻猶豫了。
入門以來,師父雖然對我青眼相加,卻始終沒有什麼好聲氣;門中只有青陽師伯待我最好。
夙玉彷彿看出了我的心結,輕聲對我說:“師兄,我來吧。”
此言一出,她出手迅捷,用望舒挑飛我手中之劍,我猶自驚愕,她卻已將望舒交與我手,自己淩空接住了我的七星劍。
我不解她意,只見她淺淺笑著,抱劍對青陽長老恭恭敬敬施了一禮:“請師伯指教。”
即便要打,也不願用望舒來對付青陽——她的心思,和我的其實並無不同嗎?
青陽見她如此,同樣愣神片刻,才緩緩點頭,拔劍出鞘。
就算有望舒助陣,這一戰,夙玉也未必能勝過師伯。何況現在連這一有利條件都被主動放棄。
明知必敗,一戰必死,然而夙玉的神色,卻從容不迫,平靜安然,雖然不能看進她的內心,想必若無明淨無塵的心靈,是不會有這樣八風不動的淡定。
她的唇角甚至有一抹微微笑意,彷彿已然超脫了生死,看淡了紅塵。
青陽長老卻不急著動手,反而問道,夙玉,你為何要在飛升的關鍵時刻,跟天青下山?
夙玉淡淡回答,我只後悔沒有早些放棄。
青陽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心中不贊同我們的做法,可是你也該知道,這是瓊華歷代以來的夙願……
夙玉望著長老,良久,才說,這真的也是師伯的夙願嗎?
她問得很輕,卻不容置疑,師伯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決定嗎?
青陽摸著胡須,深深嘆息,你們都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又怎麼忍心見到……
夙玉站在原地,沉默不語。
師伯似是自己跟自己鬥爭了好一會兒,遲遲不出手,夙玉也沒趁此機會再來點心理攻勢什麼的,就聽師伯開口,罷了,你們走吧。
我瞪大眼睛,就這樣?不打了?
師伯低頭,無力地揮揮手,快走吧,趁著他們還沒醒過來……
夙玉的聲音終於帶了點哭腔,無話可表,只說,師伯……
我卻不再耽誤,上前拖了她就跑,一路不回頭,只聽見耳邊傳來的,纖細壓抑的抽泣聲。
所幸夙玉難受歸難受,一路上的機關方位大體還都記得,來到洛雁家門口時,幸而未受傷。
洛雁開門見是我們,忙不疊拉了進去,連水都不倒就問小魚情況。
看來瓊華最近的內憂外患,她也有所耳聞。
我目睹她焦灼神情,話到嘴邊幾次都沖不出去。
洛雁以女人敏感的神經,很快捕捉到了我的異常,她的手抖啊抖的,半天才問出一句:
“她是不是……是不是已經……”
我沉默幾秒,低頭,“對。”
令人窒息的沉默。
屋裡靜到完全感覺不到時間流逝,在我覺得過了大約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時候,洛雁低低開口:“早知如此,應當早點教會她用炸藥的……”
我欲言又止,不敢說小魚就是被炸死的。
洛雁蹲下身子看我,輕聲問道:“你為那孩子哭了吧?”
她話音剛落,我拼命忍著的一滴淚終於砸落地上。
無法開口說話,我看見她的眼圈早就紅了,她在心裡哭泣,所以我不能再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