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大公主之女,自小受盡周圍人寵愛,六歲時,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個三皇舅。
那時,衛昭尚未被立為太子,身份尷尬,被生母連累貶入冷宮。
一場大火後,敏妃受陛下吩咐,將他接到身邊撫養,他才得以脫離冷宮的陰暗。
她初初並未把他放在眼裡——實際上,沒人看得上他。
幹瘦如柴,只比她高一些,渾身帶著股疏冷戾氣,看人眼神陰寒,晦氣又不討喜。
可大公主把敏妃視作親母,關系親密,她被帶著去慈和堂拜見時,總會與他照面。
她一直抱著輕視態度,但幾年後,衛昭出落得越發芝蘭玉樹,氣度雍容,比幾位皇子姿容更甚,彷彿被抹去塵灰的明珠。
看向她的眼神雖冷漠如初,可她卻不知何時起,見到他時,心中竟夾著難以言喻的羞澀與心動。
他們年紀相近,因此衛婉寧對他的稱呼,從最開始不情不願的“喂”,到後面的“三舅舅”,到現在的“表哥”。
其中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
衛婉寧回過神,小心擦去臉上淚水,下頜昂起。
敏太妃看著她的表情,目光如刀:“我今日同你說的,你可記住?”
她乖巧應答:“長華知陛下不是自己可以肖想之人,日後也不會想著入宮了。”
蕭樂敏聽罷心中一鬆:“你能這般想便是最好不過。”
“你今年已經十六,你爹愚昧無能,必然不會為你日後籌謀。且安心,時機成熟本宮自會為你擇一門良緣,你靜心待嫁即可。”
“長華謝過祖母。”
衛婉寧從宮中回到郡主府,坐在房中。
婢女端來一盞新沏的茶水,她剛入口,眉頭一皺,猛然將茶盞甩出,上好窯瓷碎成一地,茶水混著茶葉打濕地毯,滿地狼藉。
“你們想燙死我?!”
她心中鬱結憤懣難消,霍然起身,揮手直接砸碎門口立著的半人高瓷瓶。
幾個婢女戰戰兢兢立在旁邊,大氣不敢喘。
郡主最近幾次從宮中歸來都如此生氣,可怒氣一平,轉眼又要重新盛裝打扮進宮,如此迴圈往複,受苦的只有她們這些下人。
衛婉寧看著一地碎片,咬牙冷笑。
蕭樂敏這老婆子貪生怕死,不敢幫她,還得靠她自己來。
衛婉寧還沒來得及計劃,翌日早晨,一道聖旨如同巨石投湖,濺入平靜上京。
聽竹居內,暉光灑落珠簾,微風拂過修竹,沙沙作響。
鐘薏斜靠在後院搖椅上,手中捧著本《書生的狐妖心尖寵》,遮住泛紅的臉頰,桌上還摞著幾本書名各異的話本子。
昨日從宮中回來,她每不小心瞥到自己手心,心中總會泛起羞意。
她左思右想,覺得有必要先弄清楚——天下有情人,都這樣……嗎?
於是她翻出上回和蘇玉姝去觀微樓購得的話本,準備好好研究一番。
上京如今有一處專管書籍內容的機構,名為綠江院,其中規矩極為森嚴,為防止某些不合規範的書籍流入市面造成影響,所有書籍出版上市前,均需經過綠江院的嚴格審查。
她翻得飛快,一連看了好幾本。
兩個人相處時,氣氛剛讓人面紅心跳,作者總會莫名開始寫景,扯到花瓣、露水、紅梅,甚至小舟、大海......卻始終沒細寫這事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鐘薏有些洩氣,開始埋怨起這個不識好歹的綠江院來。
佩蘭匆匆跑進,打斷了鐘薏的胡思亂想。
她氣喘籲籲道:“小姐......宮裡來人宣旨了,老爺讓您現在去正廳!”
鐘薏“啪”一聲把書封蓋在旁邊小幾上,慌亂回應:“哦,好......什麼?”
佩蘭是知道前晚她留宿太妃殿的,臉上的笑掩不住:“我聽小秋說,來的人看起來是什麼大太監,那通身氣派!”
“定是小姐得了皇太妃的青眼,給您送什麼封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