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誡苦澀一笑:“你今日還真是話多。這才哪兒到哪兒,就想這些有的沒的。”
“我做這些,私心佔比更多於為泱泱萬民,青史是否有我名,我不在乎,我只為給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一片清寧的生活環境。”
“至於你說的為什麼我會想出反其道而行的方式,其實不是我想,我是被逼的。”
眼底陰翳突然比夜幽涼三分,咬牙切齒地道,“被那死一萬次也難解眾民心頭之恨的暴君逼的。”
淵聞之沉默。
一門罹禍,幾人魂消;
溯根論由,是國君枉。
少時,淵問:“公子與表姑娘如今怎樣,您們……感情上可有進展?”
他雖一路追隨著蘇誡和雲渡,但一直都只在極遠的地方,沒有蘇誡的命令從不擅自靠近,是以,他並不知兩人境況。
淵是故人親信,是陪蘇誡打理竹月深,並協力謀整大業的重要的夥伴,蘇誡對他沒有秘密。
他既問了他私事,他便坦言相告。
當淵得知他與雲渡昨日共經生死,頓時發了火,怨責蘇誡說,發生那麼大的事為何不召他,萬一真喪命了怎麼辦?
他要如何向先人交代?
他還怎麼活?
竹月深怎麼辦?
苦心策劃了那麼多年的山河重整大計何置?
蘇誡愧赧說,但是情況急險,沒想太多,加之還沒到將死一刻,他不能讓他露面。
淵道:“如此不正好讓表姑娘知道公子苦心?您也不用這樣辛苦、小心翼翼與表姑娘相處啦。”
聞此話,蘇誡握著劍的手微抖,有些慌懼地道:“不行。我怕。我做不到。”
夜色裹纏,他的神情很是模糊,卻是這樣靜謐昏暗的環境,更加放大了他聲音裡的懦弱和無措。
淵不懂,“當初公子殺……使計讓表姑娘假死時不是說等她知道實情之後一定會原諒您的嗎,您現在不敢讓她知道了?”
說到這些事,蘇誡立時感覺兩顳犯痛。
嘆息著走開,踱了幾步,才道:
“她若不睡那兩年,我確實有信心讓她原諒我。”
“……那兩年……,兩年,我的信心一點點磨沒了,我好怕,怕事情不是我預想的那樣簡單;
怕我堅信的,可以抵擋一切風雨的感情其實根本經不起考驗。
我怕結果不是我想要的。也許……也怕驗證、等待的那個過程。”
聽著他蕭瑟的聲音,持重沉冷的男人不禁心生酸楚,妖異的無常面具下,赴死也不會猶豫一瞬的眼眸默默垂著。
“那公子……還要這樣多久?”淵問。
“您還要多久才向表姑娘說明您就是宿嶼公子?”
“左巖這邊一旦就位,計劃便真正入了詭,屆時,無論您感情方面如何變化,清平大計是不能變的。”
“家國大義遠超個人私慾,您肩上挑的不止您一人的理想苦難,還有為此捨身的賢良們的希冀,您可要平衡好。”
蘇誡道:“我知道。這麼些年,你見我失手過嗎?”
淵:“您的計算是沒失手過,可你好幾次差點把命折進去,每次想起,屬下背都是涼的。”
蘇誡破顏:“你呀,跟你家表姑娘一樣,都不夠相信我。我哪有那麼容易死。只要心裡尚存一絲信念,我就能死裡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