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些,不是想博取你的憐憫,”才怪,“我只想你理解我,瞭解我,如果可以,”沉吟須臾,“……回頭看看我吧,我們的緣分不止於此。”
說完他扭過頭,在一張油布搭成的廚房裡四下掃量,最後拿起一把青菜放進筲箕,遞給雲渡,“你幫我擇菜。”
雲渡木然接過,顯然還沒從他方才的話語裡回過神。
明明“死”的是她,為何話及往事的此刻,他落寞的神情給她感覺他比她還傷痛。
此種感覺浮上心頭的瞬間,他頎偉俊逸的身形恍惚變得柔弱了,聲音似乎都是帶著死氣的。
雲渡皺起了眉,兩顳逐步發緊。
此前,他只覺得他有些瘋狂,發起癲來使人招架不住。
瞭解到他更多的眼下,她突然覺得他好麻煩。
他怎麼會這樣麻煩啊!
他以前可是世家子弟們望塵莫及的風華絕代的才子,只會為他人解決麻煩,從來不會是任何人的麻煩,一朝性轉,竟變得難搞了。
麻煩精將玄氅脫下,搭在她身旁,只穿著玉色的交領長袍,寬大的袖子折了折,擼起來,一言不發地去找米糧、找水……
一副有條不紊地真要當好一個庖夫的樣子。
雲渡一邊漫不經心地擇著青蔬,一邊靜靜地看著他。
但見他淨了手,將找出的麥面倒進木盆,慢慢往裡頭摻水,而後揉了起來。
動作嫻熟,不知是什麼時候學的。
他手臂發力時,胳膊上健實的肌肉連帶起肩背的肌肉活動,鼓起極優美的線條,像龍一樣蟠在他寬峻的肩膀及修窄的腰部。
九尺身量,臀翹腿長,做起事來一絲不茍,世上竟有這般才色俱優的廚子?!
有這麼個人做飯,那飯還有吃的必要嗎?看他做就已經飽了。
看著看著,雲渡不知不覺有些痴,思緒像風拂起的楊絮,四處亂飛。
她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漸漸眉梢掛上一抹悅色,覺得眼前的這個他好不一樣。
不是今日之前行為癲狂的蘇指揮,
也不是多年以前在她心裡明耀若神祇的蘇誡哥哥,
他還沒清洗過的頭發鬆鬆垮垮挽著,一截樹枝隨意固定,動作間,好似散發著勾人的煙火味。
只是一個修逸柔韌的背影,她都能幻想出他帶孩子的情景:
他這樣健美的身材,健康的身體,若是成婚,應該會有十個八個孩子。
然後兩個坐一旁擇菜;兩個在一旁刷鍋;兩個在一旁燒火;那些還小的,要麼被他一隻手抱在懷裡燒菜,要麼在他腳邊亂爬。
他這樣有擔當還溫柔的人,一定是把為自己生了那麼多孩子的妻子供起來,不讓她做事的吧?
能做他妻子的人,除卻要生很多孩子這一點比較受苦,別的方面都會很幸福吧?
她怎麼會想他將會有很多孩子呢?
可能是他對人耍流氓時的那副嘴臉看起來很能生吧。
嗯……
雲渡突然神思一跳,想到思歸說他吃了太多藥,可能壽數無多。
關於他娶妻生子的幻想於是煙消雲散。
長得如此健碩俊美,又足智多謀,還理想偉大的不可多得的男兒怎能配個無妻無子、英年早逝的結局!
戲文都不會這麼寫,現實裡怎能出現?!
看他忙碌的眼神從欣賞、心悅,逐步變得黯淡,蘊含心疼的澤光。
神情愈漸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