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同步而行,一傘之下的雲渡隱約聽見他轉身的剎那,深長沉重地呼了一息。
她沒說什麼,只挽他的手似乎更用了力。
四周都是避險的人,說話不便,有些話在嘴邊徘徊,她也忍住了不說。
回到帳中,兩人圍著炭火取暖、煮熱水喝。
因為條件有限,煮的水都是外面接的無根水,本來左巖還拿了茶來的,蘇誡說不想喝,雲渡也說不要。
也不知左巖是時時都很周到還是隻為此時討好蘇誡,竟把船上的無煙炭也拿了下來,供著蘇誡用。
雨水浸透的地面濕漉漉的,營帳燒了炭。
溫度一上來,土裡的水分便化作霧氣升騰,滿帳煙熅,潤得人面板瑩澤細膩,氣色看起來格外的好,蘇誡這個裝病裝得神乎其神的,此情景下都顯得很是健康。
雲渡將燒開的水倒入陶杯,遞給蘇誡,“你真打算這樣做,會有風險吧?萬一回頭被夏臨頊懷疑,你要怎麼辦?”
“沒事,這麼多年了,這樣的事我不知做了多少,熟門熟路了已經。”他恬然一笑。
紅熱的光映在他俊逸臉龐,格外溫暖明和。
“你也知道暴君喜怒無常,要是知道你做出這麼瘋狂的——”
“噓……”蘇誡豎指唇邊,示意她別說話。
移動小杌靠近她,壓低聲音才道:“這不也是你一直想做的事麼,那我們現在一起完成它不好嗎?”
“可是……”
“沒有可是。”
“比起這個,我不想你陷入困局。”
“你對我也太沒有信心了。你要相信我,知道嗎?我在天宥帝面前的地位是用你的命換來的,你的命在我這裡多珍貴啊,我不會讓你的任何一滴血白流,我不會失手。”
蘇誡說完,安靜地瞧著她微皺的眉,“你要真憂心我,不如去睡會兒吧,這都四更了。”
忽然,那雙微蹙的柳眉猛然一跳,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欻地瞪上他,“我何時告訴你我要……”指著人聲嘈雜的帳外,“做你現在做的這種事啦?”
蘇誡聞言,陡然就是一愣,想到了年前看她的信是給宿嶼的,不是給他的。
他一直把她大大小小的願望、理想放在心上,盡力助她完成或為她實現,和她關系越親密後,有時不小心思想就會串了。
“你做夢都在罵天宥帝,我怎麼會猜不到你想做什麼?你以為我當你那麼多年蘇誡哥哥,就光看你撒歡了!”扯謊也不忘提醒她彼此關系的親密。
雲渡輕輕撓了一下腮,細細長長的眉皺更緊了。
心道是這樣嗎?
運船越漸靠近彧國的這幾日,她確實一直在想夏臨頊修造酒池肉林的事,但一想到阻止了一件事,可能會引發更嚴重的麻煩,尤其是蘇誡這裡,她不想他出事。
是以,她雖然想做點什麼,卻難免顧頭顧尾。
這兩日,她一直在醞釀,想與蘇誡商量阻止夏臨頊修建娛樂宮宇。
不想進入峽谷沒多久,蘇誡就對她說,他要毀了這批木頭,阻止夏臨頊修宮殿。
她說,毀一批木材也無濟於事,後面還有很多沒運來,總不能都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