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他還有竹月深探查所得的訊息相助,
是以關於他王叔私售軍械一事,
他想的不只是如何利用此來改善眼下被邊緣,甚至將被除掉的處境,
他一得知此事,腦子裡迅速便鋪展開了一張極寬極牢實的謀權大網,
一張足以將整個南武皇室權利分據的局面翻覆的大網,
而這局面翻覆之際,便將是他穩站於權利要位之期。
善觀人心的蘇誡見離聽完思歸的事件陳述,冷峻面容上隱現幾分陰戾桀驁之色,猜想他應該已在心裡謀算好了滅親大計。
以蘇誡的身份,他不好說穿離的目的,也不能直白地將一些建議說出,但若利用竹月深來傳遞訊息,又顯得有些多此一舉。
——竹月深的資訊傳遞系統固然快速便捷,但如今與雲渡日夜不分,寸步不離,若非必要,他是不會觸碰有關竹月深的人和事的。
蛛絲馬跡都有可能奪命刀,能預防則預防。
意思大概是:
離王叔的勢力原本是與其他兄弟不分伯仲的,甚至還略遜一籌,之所以能一躍眾勢頂端,不過是利用了離當年遇襲之禍贏得一局。
如今他站於高處,腳下必有虎狼環伺,要想拉他下來撕咬、分食,有的是瞪紅了眼的大狼往前沖,離這樣的小狼,根本無用武之地。
當然,不參戰便不會有分食機會,此乃亙古不變的生存法則。
蘇誡說,如果他是南武皇室黨爭中的一員,還是最不起眼的那位,他必然會沉住氣,不冒進。
等那些餓狼讒虎先把第一頑敵拽下高地,看形勢變化從背後再謀一局,爭取把搶食者或一網打盡,或將其戰力逐個擊破,或將其招攬入己方,供己驅用。
不論將行何法,切記不可將自己也是虎狼群中一員之跡象暴露,得讓被偷襲者以為是獲利者之間的欲壑難填,而引發的互相殘殺。
比及事態得到控制,直至平息,也還不能站入群視之內,除非那時自己已經有了足夠的立足之本。
這時思歸插言:“足夠一詞是否太籠統?你有衡量,一根筋的人也能衡量?一味的藏鋒可不是謀權者該有的態度。”
他見縫插針,伺機洩私怨的話落進離耳裡,作為謀權者的離幽幽朝他翻白眼。
蘇誡道:“箭落出頭鳥,雄鷹瞰獵野。羽翼未豐,就先做好被趕的鴨子。”
思歸笑問離:“你要做鴨子還是出頭鳥?”
離嘴角抽抽:“我什麼也不做。”才不會在人前透露自己要謀權的意圖,尤其是蘇誡這個鄰國奸臣。
思歸繼續玩笑:“這孩子,可真是個怪胎,什麼都不做,連人也不做?嗐,不過你確實不做人。”
離的白眼最終翻盡。
對于思歸懷大善而拘小節的行事風格,在座早已習以為然。
他說完了,蘇誡才繼續:
“每一個自信為萬乘之主的人,實際都是最高掌權者圈養的犬,你可以看門,可以獵食,可以驅賊,可以搖尾請賞,就是不可以向主人亮齒。
謀權謀勢,一百個人出來,一百個人皆會說主導人是為擁有至高號令權,其實此定義並非絕對。
這世上有的是以命謀權卻不單為己之人,他們或許心有私仇,然而大道同歸才是最終追求。
既有同歸心,何以不先闢同歸途?
古有雲:‘得民心者,得天下。’又雲:‘黎元目賽秤,黑白自由群眾說。’
欲得民心,當先處民位以思,複共民情以體,三則傾力為民以謀。
有萬民作勢、作盾、作基礎,持權者的殺心都是抖的。是以,若我要謀大業,應當會站高處看,往低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