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第一回被她當面罵混賬,蘇誡不禁呆怔。
心裡卻笑,覺得她這樣子,頗有當家主母的威嚴氣勢。
有些像她那出身禮教世家的母親,只是,其母威嚴在理、在正,不似她全憑不容反駁的氣勢壓制。
值得一提的是,在對待自家男人這一點上,母女似乎都自帶著一股讓男人樂於臣服的犀利。
嗯……他還不是她的男人。
……她還不知道他就是她兇猛撲咬的男人。
……她不察覺她的男人只會是他。
也不知那一雙從昨夜紅到現在,期間不知流了多少眼淚的腫眼有沒有告訴她,她的心意已經有所回轉了。
蘇誡既心疼又喜悅:“其實這樣的情況時有發生,尤其是剛上位那兩年。”
“那時候,我不管到哪兒,只要被人追蹤上,免不了要進行一場生死之戰。”
“圍襲我的,都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字的俠士,一旦出招,沒有一招是多餘,我起初對戰經驗不足,總處下風。”
“不是險中求勝,就是尋機潛走。好幾次,我差點死在對方手裡,然而每一次生死時刻,都是你救了我。”
“我?!”雲渡驚,不明所以。
“你。”蘇誡道,“每一次能絕地反殺,都是因為你。”
“因為每一次當他們的武器就要斬落我首級,我覺得自己命數將終之際,眼前出現最多的畫面,是你對我展現過的一張張明媚的笑顏,還有你一聲聲甜糯的‘蘇誡哥哥’。”
“然後你就哭,說我答應了要娶你,要養你一輩子,卻言而無信,你說恨我,說不要我,接著‘你’慢慢就消失。”
“見到你,見到你的笑容,聽見你的呼喚,反思你的責怨,看著‘你’棄我遠去,我渾身於是瞬間充滿了力量,我對消散的‘你’說:‘慕慕別走,蘇誡哥哥既諾必踐,答應了要娶你,答應了會養你一輩子,就一定做得到。’”
“你說,算不算你救了我?”蘇誡說完,一絲淡雅的笑掛在嘴角。
雲渡傻呆呆地盯著他說話的嘴,含笑的眼,奇醜的臉……
猩紅的眼珠在水澤泛濫的眼眶骨溜一轉,撲簌簌有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
她說不了話,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就是很難過,就是管不住肆意奔流的眼淚。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多強大,能在奸佞這條道上穩穩當當的,靠的不是什麼文武雙全,畢竟我也只是一介血肉之軀,與天下所有人一樣。”
“他們弄不死我,不是我腦子有多奸猾,也不是我武功有多卓絕無敵,只因我還不能死。”
“——我使命未達,我摯愛未娶。我願為大業成魔;便就能為愛化神。”
“死,我沒有經驗。但瀕死求生的技能,我早已熟稔。”
“所以慕慕,蘇誡哥哥沒有騙你,我死不了。因為你還活著,我還要繼續愛你,直到我再也活不動了。你別哭了。”
她就站他面前,他的手還是擦拭著她洶湧的淚。
她的眼淚止不住,他便擦不過來,一注一注全延著他修長指間滑下,掌心打濕一片,又至手腕……
她靜靜佇了已許久,在聽完他的話後,聽他說早已熟稔瀕死求生技能,不知為何,自以為頑固如壘不會為他而動搖的心轟然一下竟垮塌了。
雲渡妍唇一癟,抖抖瑟瑟的,趕緊咬緊。
感覺喉嚨突然像被塞了布團一樣哽痛,迅疾她就把臉別了開去,提步欲走……
“慕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