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之巔,玉屑隨風,當世之上從未有過一種兵器可以把靳天羽的冰羽打碎,即便是當初在太行山與靈壽翁過招,靈壽翁手中的神兵利器靈壽杖也被冰羽打出兩個疤痕,卻全然奈何不了靳天羽的羽扇,他的冰羽甚至破海穿空,格外凌厲,連金石也奈何不了它。但是如今竟然在郢君的手中直接化作飛灰,雖然靳天羽向來沉穩凝思,不著形色,但是這一舉動也讓他臉色微有閃爍,顯然這是他平生第一次所見的天外高人。
不過靳天羽這樣的高傲之人豈會因為對方的武功而有所畏懼,他手中羽扇仍舊從容不迫,緩緩搖動,腰身挺拔,又如問日高仙一般俊朗非凡。微微笑道:“郢君如此不友好,怕是以後沙場相見,難有迴旋餘地了!”
郢君面罩之後傳音而出,好似天外冥冥,宇宙洪荒之音,朗朗綿延,聲震四野:“晉楚兩立,豈有迴旋可能?欒氏公主既然已經抉擇,閣下無須多言,郢教不歡迎你!”
郢君言語冷漠,乃是他從所未有之情狀,往昔度量,他日胸懷,這時候盡數消失,只有一腔對敵之態,更無些許商量餘地,便從那飛灰冰羽之中已經可以看出他的態度。
靳天羽自然是識時務者,嘆了一口氣,言道:“天羽三十幾年修為,勤學苦練,與閣下相比,功夫如星光之於日月,滴水之於滄海,更不要說那晉國的一干眾將,雖然貴為恭候殿佐,伯主羽翼,與尊下功夫實乃不敢覷睨,只要閣下尚在,楚必立於不敗之地!”靳天羽之嘆,實乃發自內心,雖然只不過是兩枚冰羽的碎屑,卻可以看出這郢君當時絕倫的內力。
郢君形容高傲,並不答言,靳天羽不卑不亢,轉而微微一笑,也不失態,雙手抱著羽扇,朝著欒玉一拱手:“既然如此,玉公主,天羽乃範氏家臣,不敢勞動欒氏貴戚,天羽這就告辭。”靳天羽袍袖微拂,青衫掩蓋天涯,玉鬢長映夕陽,從容踱步,向峰下走去,忽然他好似想起了什麼,回身凝視著欒玉道:“春暖之時,晉楚交鋒,此戰勢必不可避免,望公主保全自身,免遭兵燹之患!”言罷再次拱手告別,朗然下峰,再不回頭。
欒玉此時跪坐在李小和身側,眼見李小和呼吸順暢,似乎一時目眩,不省人事,此時已經微微有所好轉,她一邊扶著李小和,一邊抬眼去望郢君,那一面黃銅面罩,形如惡鬼,兩眼之間的琉璃珠滾動自如,似乎就真是郢君的雙眼,雖然她曾經也見過此物,但是欒玉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害怕。
此時夕陽日落,殘紅半山,將整個太行染得格外壯闊絢爛,郢君一般邊的面罩也被日光渲染成紅色,但聽他言道:“小姑娘,你無需擔心。本座既然答允為李小和療毒,那便定當竭盡全力。你雖為晉國貴戚,卻也不必害怕自己的身份引起任何干戈,我郢教是江湖人,大家江湖論交,家國之事,只有家國之道來解決,宵小伎倆,本座還不屑!”
欒玉雖然心中有些害怕郢君,但是仍舊堅強言道:“這位前輩,欒玉並不害怕什麼,只是李小和的傷如此嚴重,不知道還能撐得幾日,前輩可有把握?”
郢君乃一教之尊,豈容輕易懷疑,當即冷然答道:“小輩無禮。本座所許之事,斷無不可為之理!”郢君的言辭雖然不甚嚴厲,但是那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將地方壓制得不敢再開口說話。欒玉默默點了點頭。
一路無話,五日之後,郢君將李小和帶到了郢教之中,此處在楚境腹地,背江而起,建立在一脈山崖之上,沿途火光星月,耀眼非凡,比及孤竹冰峰,更加廣闊絢爛。一教上下,往來繁忙的盡是些江湖高手,一如吳子元等人。
將近一月,郢君日日為李小和注入郢息,對抗體內的劇毒,維持著他的性命,而欒玉也形影不離的照料李小和的起居。及至吳子元細娘柳涵聽等人集齊郢教之中,已經到了二月底,楚國令尹傳書,要進兵北上,欲待伐晉,郢君匯合眾人,商討教務。
方此時,郢教一干高手,不下百人,尤以柳涵聽吳子元等人居首,郢君高坐在上,其餘人等分列廳堂兩側。吳子元當先與郢君分說道:“如今春暖花開,天氣漸暖,行軍北上,不無道理。及至三月中,便可越過鄭境,有鄭人後盾,可與晉國一戰。”
郢君微微點頭,言道:“李小和,你有什麼主意?”
李小和與欒玉就坐在吳子元的下首,如今郢教以貴賓之禮待李小和,多日來的療傷,讓李小和體內的真氣已經漸漸趨於平穩,毒發的痛苦也逐漸減小,只不過尚不能解除生命的危險。如今聽聞郢君詢問自己,他內心中咯噔一下,此乃是郢教大事,如何能夠讓自己一個外人參與,如今郢君不見外讓我旁聽已經是給足面子,居然還向自己詢問意見,那的確是別有深意,李小和思維敏捷,自然知曉箇中因由,但是畢竟晉國乃是欒玉的家鄉,更何況欒盈就在晉軍之中,晉楚交鋒如若李小和為郢君說出一些對抗晉軍的謀略,這對於欒玉來說,實在是不好!念及此處,李小和回望了一眼欒玉,眼見她眉頭微皺,似乎也並不希望自己妄言此事,便拱手向郢君道:“郢君恩義,李小和如今體內的毒已經大大好轉,李小和感激不盡。但是如今李小和身處兩難境地,雖然自己為楚人,但是畢竟不好在兩國之間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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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待郢君答言,巫廉喝道:“看來你還是念著這個晉國的小丫頭,想郢君何等仁義,為了你的傷日日把郢息輸入你的體內,可是你卻絲毫不想回報!”
巫廉身後許多高手齊聲應和道:“不錯,李小和你耗費了郢君如此多內力,竟然此時還說些不疼不癢的風涼話,這未免也太沒良心了吧!”
柳涵聽聽聞眾人起鬨,當即插嘴道:“郢君為李小和治傷,並沒有利用他的意思,只不過是欣賞李公子的品格,如今何來良心一說,爾等莫要如此要挾他!”
吳子元轉向身後,向眾人緩緩壓了兩下手,示意大家莫要激動,從容言道:“李公子如今身處是非之境,他的這位朋友甚為晉國貴戚,參與此事的確有些不便,郢君既然有此一問,還請明示李小和,您有何安排想必李公子也會盡力配合!”吳子元畢竟老成,郢君何等智謀,豈能不知道李小和對此事為難,只不過是要徵詢一下李小和的意思,自己心中卻早已安排的明明白白。
郢君微微點頭,言道:“不錯,吳子元所言正合我意!”此時眾人聽聞郢君心中早已有了計較,整個郢教大廳瞬間鴉雀無聲,竟然能夠聽到火把燃燒的呼呼聲音。
郢君接著說道:“如今晉楚交鋒,楚兵勢弱,若無郢教眾位兄弟支撐,恐怕難於晉國爭雄。想去歲刈麥時節,各位兄弟齊頭並進,奮發向前,三路大捷,擊敗晉國主力,乃是我郢教一大成功之役。如今三月進兵,孤計算日程,楚兵或在半月之後與晉軍相逢,屆時我等可以放手一搏,為楚王爭奪中原霸主!”郢君全盤算計,似乎早已把進兵時日估算得無匹清晰,眾位兄弟念起去年戰勝晉國的一陣,更加熱血澎湃,隨著郢君的話音,呼和而起。
郢君見眾人一心,微微點頭,似乎格外滿意,又言道:“李小和乃是我郢教的好友,郢教曾經數次受過他祖上的恩義。如今李公子身中劇毒,本座希望教中兄弟,能夠同心協力為他祛毒,不要再有猜忌。”巫廉心知郢君向著李小和說話,便也不再答言,將頭轉向大廳之外,冷冷一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