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又待齊發毒針。
燭然呵呵笑道:“別逞強了。看到孤竹君的臉色了嗎?孤竹君不願殺你們,是因為你們手中有他的孤竹令,一來不願孤竹一諾失信於天下,二來你們之中死一個,他明年便少一分孤竹令的回報,然而這些與我燭然無關,想殺幾個就殺幾個,爾等若還如令狐牛一般冥頑不靈,便都把手中那捧破銅爛鐵丟出來試試,老夫必然讓它哪裡來便哪裡回去!”
“你?”剛剛還意氣風發一臉傲氣的範公子這時候似乎拿燭然益加沒有辦法,被人狠狠的挫了銳氣,恨恨道:“是我百密一疏,計失一策,未想到你也來蹚渾水!”
此時情形竟然突轉,本來範公子籌謀已久,歃血為盟,甚為正式嚴謹,竟不料如此多的五服十一派高手齊攻孤竹冰峰,尚未及孤竹君出手,一個燭然就讓眾人疲於應付,動輒喪命,這讓範公子深感孤竹君之可怖,第一次認為自己今日恐難活著下峰了。
燭然依舊呵呵笑道:“還是那句話,若非日月雲龍,便莫為那耕牛一犁之事!”轉而言道,“近日熒惑夜犯玄武,然晉侯不伐戎,齊侯不犯燕,想必是北孤竹的冰峰上該有稀客到了!”燭然站在月色下數著天星侃侃而論。
李小和聞言亦仰觀天星,鬥牛二宿之間有一星赤紅閃耀,周身似有烈火噴湧,然而並非熒惑。接道:“此非熒惑也!如此季節,熒惑隨日而走,怎會滯留於斗牛之間!”
那燭然脖頸微微向左扭動一下,似乎異常仔細的在聽李小和講話。
“呵呵呵,年輕人有些博學,星象之說,不過藉以騙騙俗世愚夫罷了!”燭然見李小和識破星象,又話鋒一轉。
“然而前歲鎮星於齊,君王有德,四野豐收。去歲熒惑衝入鄭野,晉楚交兵於斯!星象之說,古人不我欺!”李小和笑道。
“君既熟識星象,為何不觀天而佔,今日君命數若何?”那燭然依舊笑語。
“星象之說,乃佔家國大事,君王德行。於一介草民何幸得星君垂眷!”李小和反倒覺得這辯丈處處爭言,竟有些愚昧固執。
“呵呵呵呵,終歸還是說不管用!”那燭然似乎有一種爭言得勝之滿足。
這一來最喜歡爭辯的鄭子克可不讓了,言道:“燭老頭,你與後輩強詞奪理不惹天下人嘲笑麼?”竟沒想過當初論俠道之時他也與李小和爭得面紅耳赤。
那燭然立時反駁道:“天下事只有勝負之言,何來長幼之分?視剛剛我動手之時,若還記掛長幼之分,是否便坐等那銀針中我斃命?”
鄭子克罵道:“強詞奪理不要臉的老東西,一說是得失之爭,一說是性命之憂,這兩件事怎可同日而語,難怪你兒子如你一樣,那般驕橫!”
那燭然倒也不氣怒,反笑顏一開,問道:“好,依你所說。若我懷抱一嬰孩至此,稍後孤竹君出第九十九道令,附孤竹遺風譜,你這前輩是否該顯出高風亮節讓這嬰孩先你而取孤竹令呢?”
聽這老者說話,時而言辭犀利駁得人無還口餘地,時而強詞奪理,根本不計較是非現實。莫說這嬰孩一論過於極端,便是鄭子克接他所言,答允嬰孩一讓之說,這老頭又何處能尋得嬰孩呢!
果然不出所料,鄭子克仰首得意笑道:“若君此刻果真抱得嬰孩在手,莫說他要孤竹令,便是要這冰宮之中任何一物,我鄭子克自然不會與他相爭!”言罷雙手在胸前交叉,一柄單劍抱於懷中,滿面自負。
燭然仰面而笑,笑聲過於盡意以至於到最後竟然嘶啞得只見其容,不聞其聲。瞬間燭然狂笑頓收,冷目若狐。頓覺他周身內息不定,忽突忽收,緩急錯落。那鄭子克一驚道:“燭老頭,你欲動手不成?”
燭然並未理會鄭子克的言語,只見他右手三指如鉤,呈鷹爪之狀。連連向半空中抓取三次,內勁凌空而去,若鏡光燭影閃耀於孤竹冰宮之中,孤竹君見狀亦三指如鉤,與燭然同樣手法,內力射出,李小和心中明白,這便是剛剛孤竹君用來對付燭青的一招三星在戶。
然而燭然三指連出三招,孤竹君一招內勁與燭然指力相碰於玉柱之間,激散四射,眾人頓覺眼前華光普照,炫目之光令人難耐,立時以袍袖掩住雙眼。身側飛掠之內勁尤自將衣角微微揚起。極致勁風皆過,孤竹君依舊和顏端坐。燭然手中竟然多了一個巴掌多大鮮血淋淋的嬰孩,凝目而視,忽然憶起從前在師父的書中讀過:“胎像與人似,甚小!”那並非一個嬰孩,而是腹中未出世的胎兒,應該懷胎已有三五個月,面目四肢已然清晰可辨,黏黏的血滴從嬰孩身上緩緩拉長,一個突然,低落冰面之上。
只覺人群中東邊一隅一陣騷亂,幾個蓬萊派的女弟子尖聲叫起來:“師姐,師姐!”“師姐你的孩子!”
“孩子??????我?????”一陣陣慘呼惡嚎從人群那邊傳來,本來擠在他們身側的男弟子們竟然一時間四散躲避,甚怕身上沾染了些許那裡的什麼東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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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和向那邊瞧去,只見一個奄奄一息的女子癱倒在地,周身幾個年輕女子圍著她不知所措,那女子小腹破了一個極大的血洞,鮮血汩汩湧出,嘴角亦有血沫泛出,牙關不停上下咬合著,喉嚨裡卻只有“嗚嗚”的幾聲呻吟傳出。
李小和此生只在屏嶽山中讀了許多師父的藏書,哪裡有見過這等空手摘嬰的場面,眼見剛剛還立於彼處的一個女子,這眨眼間就被人剖腹而死,尤其那心中還惦記自己的嬰孩。李小和自然已經難以忍受,轉過身一陣熱血湧頭,渾身發麻,欲嘔難出,竟然雙膝一軟跪臥在冰面之上。
那燭然卻更加得意了:“三星在戶,三星在隅,三星在天,這才是我東海竹嶽的三星擒拿手。孤竹老弟,你叫人從我竹嶽偷擒拿手,卻只得了一招半式,不想還漏了兩招吧!”原來這燭然全然不顧及那嬰孩母子的死活,他此刻卻還得意著自己那三星擒拿手勝過孤竹君一招。
此時更多的十一派弟子見了那場面,有當場作嘔,有暗自向人群外挪步的。李小和方自運氣凝神,亦聽到那柳涵聽氣息不穩,抬目視之,見她娥眉緊凝,面色慘白如雪,心知她也是對那燭然老頭的手段駭然不小。見她也向自己瞧來,忙扶正了背上的古琴,勉強道:“我沒事,你還好嗎?”她沒有應聲,只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