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行人聽到程桐的喊話,也答言道:“是程桐師侄嗎?”
程桐聞言頭也不抬,衝著東邊黑洞洞的方向就跪下磕頭:“弟子程桐,給阮師叔行禮。”
這天本來月色甚暗,十步之外很難瞧清楚對方面容。那白衣人果然目力驚人,只剛剛幾個人頭一動,便瞧出是廣陵派的人。這時候再去尋那白衣高手,卻無聲息的消失了。
程桐也聽辨出是他同門師叔,多少好過再來幾個敵人。不過李小和剛剛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楚,心想這一派長輩,言語之間甚缺豪氣。不比那畢正堂浩然正氣,便是對方高手在前,也不避斧斤。這個什麼“阮師叔”看起來是個怕事的主兒,生怕跟那白衣高手起了干戈,想到此處李小和畢竟對這阮師叔有些瞧不起。
這時候那一行人已經走進,李小和拱手做了個樣子道:“晚輩李小和給先生見禮。”
阮師叔面色和善,扶起程桐也拱手還禮道:“廣陵阮知天,謝過少俠對本門弟子一路照拂之情。少俠乃屏嶽山高徒,親歷無忌山莊一樁大事,此刻我廣陵已經收到訊息,得知無忌山莊一干事宜。正堂師兄路上遭人埋伏,我奉掌門之命前來接應,若得少俠相助,想必定然事半功倍。”
李小和聞言頗感意外,驚道:“畢先生本在無忌山莊主持事務,讓我等先下山。怎的又會遭到不測?畢正堂前輩獨自一人,那送信之人又是誰?”
程桐也接道:“不錯,阮師叔,師父讓我跟大師兄先回來,可是他們卻都被人擒住,唯有我被平陽門的師兄所救,方免於劫難。哪裡還有人給師父報信呢?”
那阮知天看似一臉和氣,聽程桐這麼一說,面色突轉陰翳。本門的大師兄帶著弟子被人擒住,還要平陽門的弟子相救,似乎廣陵弟子也太不中用。不過鑑於李小和在場,沒有發作,只不過作勢道:“竟有這等事情,看來此事必有蹊蹺,須得從長計議。”
李小和道:“恕晚輩冒犯,我師妹前些日與這些人搏殺,至今下落不明,晚輩現在只想知曉些線索,才一路循著貴派暗號來到此地。若前輩知曉箇中原委,還望今早告知!”
阮知天聞言又瞪了一眼程桐,好似責備他把本門聯絡暗號告知他人。不過這一個動作極其細微,程桐並未瞧見,倒是被李小和看得清楚。阮知天道:“李少俠,此事來龍去脈甚為複雜,一言難盡。此去西南五里有一處小鎮,名喚葉陽鎮,正堂師兄本來約定在那邊接應,我等剛剛接到傳訊,日夜兼程,不敢少歇。既然少俠也有同門牽涉此事,若不嫌棄,可否隨我等同至彼處,以來多一份助力,而來或可尋得些有用線索!”
李小和心道這阮知天所言正好跟那白衣高手的話對上了,說明葉陽鎮必然有大事,只是不知道此一去是九死一生還是馬到成功,不過為了找小武只得去試試,便道:“此乃晚輩份內之事,豈容推脫,只不過程桐兄弟有毒傷在身,不易如此往來折騰,阮前輩可否派人先將他護送回本門,在下於程桐兄弟相識一場,也算是放心了。”
程桐卻仍傻傻的道:“小和兄弟,沒關係的,我身上的毒快已經幾乎沒了!”
阮知天聞言做色道:“竟有這等事,程桐,你該早向師叔言明啊。爾初入江湖,不曉得江湖人的歹毒,有些毒表面上看似沒什麼大不了,可是一旦忽視,即便不能要了你的性命,卻也鬧得丟了胳膊斷了腿也是常有的。趙輔,劉唯洛,你二人護著程桐先回本門稟告掌門想辦法為程桐解毒,其餘人向葉陽方向趕路!”
兩日後李小和隨阮知天和八名弟子到達了葉陽小鎮。四處的民家老舊不堪,四下的雞犬好似被驚擾的多了,見到生人到來便唧唧哇哇的逃開了。百姓卻恰好相反,面目呆滯又凝重,好似將很多年的疾苦都深深埋入心裡的墳墓一般,自己就如同那守墓人,時刻警惕著外來的入侵者挖開那歷久更深的傷痛。
李小和的記憶深處似乎有曾經的某些認知存留於此,他不知為何熟練的向轉角外摸去,便是那阮知天口中所說的小酒肆。他不知道阮知天這吳越之人為何如此熟悉鄭國境內的佈局,或者他曾經來過這裡。但更令李小和奇怪的是他自己為何對這裡卻也如回家般熟悉。
酒肆老闆見阮知天一行人身背重劍,雖不清楚對方來歷,卻心中明瞭這是不能慢怠的主顧。趕忙上前招呼。阮知天一路上對李小和甚是恭敬,禮遇有加,李小和自居晚輩,畢竟心中很有些不習慣甚至深感阮知天的行為誇張。
這當口阮知天又是搶步上前,隨著酒肆老闆,為李小和優先安排了一個位置。阮知天身後一個弟子臉色頗不好看,氣道:“師父,這小子也無非他派一個庸俗弟子,您老人家五服十一派中也是有名有號的,怎的如此輕身為他看座。”
阮知天一聽這話,回手便是一個耳光,差點把那弟子打翻。阮知天罵道:“無知小輩,李賢侄乃屏嶽山高徒,無論江湖閱歷還是武功修為,都不在為師之下,豈是爾等可以惡語相向的!”言罷便欲向李小和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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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和心下更是一緊,連退兩步道:“阮先生實在太看重在下了。剛剛這位師兄說的沒錯。我與程桐兄弟也不過平輩,在阮先生這裡,定然當以晚輩論,切莫謬抬小和,以免亂了禮數”
阮知天又如往常面帶微笑道:“賢侄實在過謙了,先入座再說,入座再說。“
自進入酒肆李小和便發覺了一大異樣。無忌山莊一路趕來,各大門派的弟子盡是中了他人埋伏,或死或傷,或被人擒拿。此時一入酒肆,靠裡面一桌有三名女子圍坐在一起,這三名女子青素衣裝身,腰間玉簫斜插,雖然鬢髻不同,脂粉各異,但是很明顯這個打扮就是東海蓬萊仙嶽的裝束。李小和很難想象這三名蓬萊弟子是如何從齊國一路向西到達鄭楚交界,途中既未受人埋伏,又未發現任何本門被他人暗算的線索或者暗號。
李小和思慮到此,趕忙環視了一下酒肆周遭,似乎門角的一座客人身著南蠻夷服,似從甌越一帶所來的外族人。而酒肆中間仍舊是一幫江湖客圍攏一起,大呼小和的在喝酒賭輸贏。
李小和一瞬間頭腦中萬千思緒激撞,不對,這個酒肆裡的人可不是隨意路過的趕腳人。他此刻又回頭去瞧阮知天,阮知天依舊一手攤向讓給李小和的座位,一面微笑著衝李小和道:“賢侄,快入座吧,這幾日幾大門派都遭受了一些的變故,我們坐下說吧。”
李小和忽然覺察到阮知天的面目如此詭異,好似一張面具扣在了一個陰險的靈魂之上,他用那種誇張到讓人作嘔的行為引誘著他的獵物上鉤。但是李小和卻又完全不清楚他們到底要自己上什麼鉤,難道是要自己手中的棋子,可是如若這般,廣陵派的弟子和畢正堂就不該去無忌山莊而且還恁般的與孤竹冰峰的人對抗。難道是阮知天與本門有什麼罅隙,還是說程桐一路上也在騙自己,難道他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其實一直把自己引向阮知天的方向。
李小和那一瞬間在腦海中產生了無窮無盡的設想,然而這一切設想卻又只能得到阮知天微笑不動的答覆。
阮知天再一次微笑道:“賢侄,想什麼呢?先入座吧,我們坐下說,你那小武師妹的去向我門也不妨推敲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