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黎燼安被裹挾進了紊亂的時空亂流中,不如說是讓她見證了若是沒有天書,她和謝懷雪會有怎樣的人生。
看著對面坐落在陽光裡,朝向她柔和笑著的謝懷雪,黎燼安有些暈暈欲睡。
等等,她沒有感覺錯,也不是自怨自艾故作深沉,時間就是變慢了!
黎燼安驟然睜大雙眼,震撼地往下看去。
極燼劍尊的神魂一點點從一歲多的幼童身體中抽離出來,往上懸浮在空中,整個時空靜止下來,溫暖的陽光、馥郁的花香、將靈植靈花分門別類整理好的謝懷雪都瞬間被暫停。
色彩鮮明的景象倏然褪色,定格成黎燼安對這個時空最後最深刻的畫面。
時間被快速地往前撥動,無情地抹去了成年劍尊來到這個時空以後帶來的所有改變,一步步往回倒去,最終回到了熾炘峰中沉沉睡去的奶娃娃身影上。
前兩次穿梭時空都在黎燼安預料範圍之外,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她的神魂離開後時空複原的樣子。
怪不得在撫仙潭時,謝懷雪叮囑她要在下一年三月之前離開,不然的話,怕是再也無法離開。
黎燼安呆呆看著床上穿著喜慶,臉上睡出印子的年畫娃娃,然後神魂猛地一疼,徹底失去意識。
……
“嘶。”
這一次黎燼安蘇醒得很快,不像之前彷彿困在夢魘之中怎麼都醒不過來一樣。
黎燼安先是抬手扶住額頭,才緩緩睜開眼睛,神魂彷彿被撕裂的痛感讓她無法凝神,完全看不清自己現在身處何地,一個不穩,翻身砸到地上,強烈的疼痛才稍稍減輕,可仍是讓她頭暈目眩。
就好像神魂被人用一柄又細又尖的錘子使勁敲擊鑽孔,不僅有種撕裂的劇痛,還附著一種粘膩的惡心感,吞不下去,卻又吐不出來。
在哪裡摔倒,就在哪裡坐著,就在哪裡沉思。
黎燼安安靜地垂著頭,緩了好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吸氣又吐氣,額頭上的冷汗砸到手上,才勉強鎮靜下來。
剛要靠著床腿打量四周環境,一道熟悉的聲音驚訝地大喊道:“黎道友,你醒了?”
滿臉蒼白毫無血色的黎燼安懨懨抬眼,紅衣染血,臉頰上有一道泛著血肉和魔氣的刀傷,猙獰蜿蜒,鋒利的鳳眸此刻帶有一種萎靡的美感,凝視來人時,異常的狠厲暴烈。
江楓眠被駭得下意識後退一步,又小聲問道:“黎道友,你還好嗎?”
她渾身緊繃,表情僵硬,已然做好了要是黎燼安入魔,她拔腿就跑的準備。
打是肯定打不過的,本來在武力上她就比不過黎燼安,若是黎燼安這等天才入魔,戰力怕是瞬間翻倍,她跑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傻兮兮地湊上去,找來此地駐守的劍宗長老拿下黎燼安才是正道理。
黎燼安沒好氣地抽動嘴角,反問道:“你覺得我看起來是很好的樣子嗎?”
全身上下,從裡到外就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她很懷疑這個時空的自己是不是去挖靈脈或者是抹黑去掘誰的墳了,不然怎麼能無力痠疼成這個樣子。
江楓眠確認她還有神智才鬆了口氣走了過來,將她重新扶到床上,帶著幾分不熟的客氣道:“你受了傷就好好修養,等傷勢好些再降妖除魔也不遲。”
黎燼安怔然,知道這一定是她的年少時期,只不過她現在實在提不起神回憶是什麼時候,遂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我如今有三百歲嗎?我怎麼傷那麼重的?”
話音落下,久久沒聽見回複。
黎燼安一抬頭就對上江楓眠驚恐到無以複加的眼神,她沉默了一瞬,換了個意思重新問道:“……我是問謝懷雪呢?”
江楓眠心有餘悸地收回剛剛悄無聲息邁出去的半隻腳,“謝師妹將你送來以後就接替了你的位置,還在前線廝殺。”
頃刻間黎燼安就想到了現在是什麼時候,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任由臉頰刀傷處的魔氣翻滾,表情平靜到彷彿死了半截。
“你還好嗎?你別嚇我啊!我答應了謝師妹好好看著你的!”江楓眠在她耳邊崩潰嘶吼。
不好。
——她回到了和試圖破掉謝懷雪無情道一樣愚蠢的青年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