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衍之從床上坐了起來,宋承昔看起來真的很難受,或許他該安慰安慰他,但是他沒有,他張口說出的自宋承昔離開後的第一句話是:“宋承昔,你真的好多話。”
他這話不知道戳到宋承昔哪根神經了,宋承昔眼淚唰一下子就下來了,崩潰地邊哭邊嚎:“嗚嗚嗚我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沒有人給我說過……我不知道你被別人欺負,我一點都不好,楚期說得對,我只知道我自己嗚嗚嗚,明明我們是朋友,我只有你一個朋友嗚嗚嗚嗚嗚……”
楚衍之靜靜地看著他,宋承昔哭的聲音好大,落在耳朵裡,像是發生了什麼海嘯一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宋承昔,你哭的聲音也好大。”
宋承昔猛地擦了一把眼淚,聲音降了降,但還是越哭越大聲:“楚衍之,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麼不給我說啊?你給我說我馬上就可以轉學去找你啊嗚嗚嗚。你不知道,他們都說我被家裡慣壞了,他們表面上願意跟我玩,只有你從來不說我嗚嗚嗚嗚嗚,我真的只有你一個好朋友……”
楚衍之看著他,他無奈地笑了下,臉上卻多了一道濕漉漉的痕跡,他說:“你可以改一下你的這種性格。”
“我不改,”宋承昔大聲抽噎了一下,崩潰大哭,“憑什麼我要為了讓別人喜歡我就改掉我的性格啊?”
他話語一轉,變得莫名其妙起來:“楚衍之,你流淚怎麼就流一邊?”
楚衍之愣了一下,他輕輕笑了一下,眼淚一顆一顆地從眼眶掉出,砸在被子上,水漬越暈越大,他說:“我也不知道。”
“哈,”宋承昔跟著大聲笑了一下,鼻子泡都出來了一顆,“現在對稱了。”
他推了推楚衍之,讓他靠近床裡面的一邊,自己也爬上了床,他靠在床頭,幽幽道:“你也改一下你這種半棍子打不出來一個屁的性格,不然以後再被別人欺負怎麼辦?”
楚衍之屈指拂去眼角的淚,他應了一聲,然後道:“我也不改。”
“神經病。”宋承昔笑出了聲,他抹去了淚水,看著天花板不說話。
楚衍之跟他一起靠在床頭,淚水無聲地淌出來,他流了很多很多淚,似乎要把這些年的淚水都流幹淨了,直到一滴淚也掉不出,他才沙啞著聲音開口:“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嗯,”宋承昔揚了揚頭,“可是我回來了。”
楚衍之笑了笑,沒有說話。
宋承昔剛才哭得太兇太大聲,現在還一抽一抽的,他休息了一會兒,拉著楚衍之下床來吃飯。
楚衍之沒拒絕,一口一口地吃著飯,和旁邊狼吞虎嚥的宋承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兩個人吃飯都沒有什麼過多的交流,一時間飯桌上只有碗筷的聲音,還有宋承昔吞嚥的聲音。
“他們完了。”宋承昔嚥下一口米飯,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楚衍之看向他:“誰們?”
宋承昔咬了咬牙,眼神突然變得特別特別鋒利:“那群初中的傻逼,還有姓楚的那一家,他們都完了,他們全死了!”
楚衍之笑了下,他從來不覺得宋承昔的性格有哪裡不好過。
“媽的,”宋承昔氣得連連罵粗口,“咱倆都不改。有我在,誰再敢打你的主意他就死完了!”
楚衍之覺得很好笑,他倆眼睛肯定都哭腫了,結果吃個飯還豪情壯語的。
只是在那天,宋承昔播下的名為“友情”的種子在楚衍之的心底徹底長成了一棵巨樹,強壯的根系紮根於血肉,霸道而蠻橫的吞噬掉楚期養殖多年的雜草的營養,那些脆弱幹枯的野草頃刻間萎縮,再也沒法侵蝕他半分的心血。
至於俞澤然,外人一直相傳是俞澤然救了十八歲敗訴後想跳樓的楚衍之,但實際上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俞澤然是俞家的私生子,從小就是在白眼和霸淩中長大的,他那天晚上,是去自殺的。
已經站到柵欄前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你是要自殺嗎?”
俞澤然怔了怔,他回過頭,看到了很漂亮的一張臉,只是那雙眼睛裡存在著太多沉悶的東西,讓俞澤然一瞬間意識到了,這個人和自己是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