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
楚衍之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從監獄裡出來的了，晚風習習，讓他有些冷。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卻不知道該去哪裡。
他走了幾步，臉上一涼，他摸了一下，是雨水。
滴到臉上的雨水越來越多，楚衍之渾然不覺，他想，楚天城若是想影響自己，那麼他做到了。
理智而言，是楚天城惡意設計，他親生父親的死跟他毫無關系，可是情感上而言，他還是覺得很難受。
雨越下越大，越來越冷，這個監獄建在了城鄉交界處，他循著一條路走，一直走到了一處居民所前，這危房又破又小，是南茵的住所。
楚衍之前幾天剛來過一次，那天晚上月亮很亮，他給南茵說，最近這幾天不要出門了，可能會有點危險。
南茵當時正在收攤，第一反應卻是回問楚衍之，那你呢？
楚衍之安撫地對她笑了笑，給她說自己沒事，等到事情結束了，他就把她接到大房子裡住。
南茵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第一次鼓起勇氣向他提了請求:“衍衍，你能陪我走走嗎？”
她說完，又緊張地絞緊了圍裙，似乎是怕楚衍之為難，又似乎是怕他拒絕，未等楚衍之回答，緊接著自己慌亂地擺了擺手:“你要是忙的話，就、就不用了……嗐，我這車一股油煙味，也不幹淨，你，要不然你先回去吧。”
“好。”楚衍之點了點頭，答應了她。
南茵一下子怔在了原地，她似哭似笑地點了點頭，推著自己的小攤，慢悠悠地走著，月光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長，楚衍之在她身邊，他想幫她推推車，被她用又髒又累的，誰家總裁幹這個活的理由，堅定又嚴肅地拒絕了。
楚衍之跟她爭搶了半天無果，只能放棄了，慢慢地走在她的身邊。
那晚月亮很亮，不知道是不是有點晚的原因，或者是越來越靠近偏遠地帶了，連空氣都很安靜。
楚衍之和南茵一起走了很久，他也忘記了是誰先開口，他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我小學的時候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楚衍之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
南茵驚喜地看著他，眼裡帶著閃閃發亮的驕傲:“好厲害呀！”
楚衍之有些不好意思。
南茵卻是問:“還有嗎？”
楚衍之想了想，道:“我初中的時候，考過很多第一名，有的時候會考第二第三名，最差的一次是第十名。”
“特別優秀，”南茵的語氣很溫柔，她難得做起了假設，“光是小學和初中的獎狀，都夠貼滿一面牆了呀。”
當時他們買的房子可大了，衍衍的臥室還有一面空牆，正好用來貼獎狀。
楚衍之點了點頭，他說:“我還有很多才藝相關的獎狀，學科競賽的獎狀。”
“唔，那你的臥室那面牆應該貼不滿了吧，”南茵推著車，秋風掃過她黑銀交雜的長發，飄飄的樣子，看起來和楚衍之特別相似，“那就貼到爸爸媽媽的房間吧。”
她很快又絮絮叨叨地否認了:“不然還是貼客廳吧，這樣家裡的客人來做客就可以看到衍衍有多優秀了。”
她說著說著，話語又溫柔了一些:“可是得那麼多獎狀，一定很累吧。就算不得獎狀，沒有名次，也不要累到自己呀，衍衍要開開心心的才好。”
楚衍之跟在她身邊，聽她說著這些想象，心裡生出來幾分安心感。這種安心感是別人給不了了，只有南茵可以。
他們兩個說完了這麼一點話，又雙雙沉默住了。等到很久之後，楚衍之才重新開口:“您是怎麼想到來極光找我的？”
南茵沉默了一下，她笑了笑，無奈又認真道:“我們從來沒有放棄過找你。”她說的“我們”，自然包括已經死去了的父親。
楚衍之滾了滾喉結，他想起俞澤然說的南茵的丈夫在六年前就去世的事情，只能含糊地應了一聲。
南茵笑了笑，開始正式回答她的問題:“那天我鄰居家來找我幫忙，她女兒正好在用平板看直播，我無意間掃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你了。”
後來南茵連忙找來了那個直播看，才知道楚衍之已經成了極光的總裁，她便跑去了他的公司門口擺攤子。她原本還懷疑是不是隻是長得像，但楚衍之走到她面前來的那一瞬間，她就確定了，這個就是楚衍之。
她懷胎十月，在鬼門關前親手抱回來的寶寶。
沒有母親會認錯自己的孩子。
南茵和他走了很久，一直從極光門口走到了南茵租的房子裡，在城鄉交界處的一個破舊小區裡，樓道也破破的，牆皮落了很多，還貼滿了小廣告。
他們走了四五個小時，這會兒已經是淩晨了。但是楚衍之卻覺得好像是轉瞬即逝一般，四五個小時，在他被拐走的二十年裡，顯得那麼不值一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