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遐呼吸一停,腦中天人交戰,打得他面紅耳赤,渾身的血液都好像燒沸了一般,每一個毛孔都往外氤氳著熱汽。
他看見楚衍之雪白修長的脖頸、線條流暢的肩頸,甚至是背部被細膩皮肉包裹著的展翅欲飛的蝴蝶骨,以及——
一條橫亙腰間到蝴蝶骨間的、紅紫交錯的、看起來尤為刺眼的傷痕。
陸長遐頓時不沸了,他如墜冰窟,眼圈都紅了,他艱澀地滾了滾喉結:“……疼嗎?”
楚衍之被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詢問弄懵了一下,不清不楚地回答:“還好?”可能只是看著駭人,但並沒有那麼大的痛感。
楚衍之小時候被楚天城抽過更狠的,這一點痛感也就那樣了。
陸長遐默不作聲地接過藥膏,要楚衍之趴到沙發上去,而後給他上藥。
為了方便,他單膝跪在沙發旁,擠了一點藥膏在指尖上,力度輕如羽毛擦過,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呼吸都放輕了,生怕弄疼楚衍之。
楚衍之被他抹藥的力度弄得困困的,之前他見過宋承昔給侯清瀾上藥,直接挖一勺往侯清瀾背後一拍,推拿似的就抹開了,痛得侯清瀾嗷嗷大叫,俞澤然在旁邊笑得前仰後合,還不忘拿著手機錄影。
對比一下陸長遐,楚衍之一時分不清他和宋承昔到底誰是醫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衍之真的要撐不住睡著的時候,陸長遐的聲音才從頭頂上傳來:“好了,衍哥。”
楚衍之沒忍住打了個哈欠,眼角泛紅,滲出了一點晶瑩的淚水,他把浴袍穿回去,就看見了陸長遐心情不佳的樣子。
“怎麼了?”楚衍之問。
陸長遐想說很多,比如說你怎麼這麼不注意,不如說怎麼受了這麼多傷,再比如說我現在可以把他們逮回來讓你報複回去,但他最終還是尊重了楚衍之的行為,只是輕聲說:“不要再受這麼重的傷了。”
他心裡想著,求求你。
他真的看不得。
楚衍之以為是自己身上的傷嚇到他了,歉意道:“抱歉,剛才是因為我真的碰不到傷口才麻煩你的。”
陸長遐吸了吸鼻子,很快調整好了情緒,他笑道:“不麻煩,我是在擔心衍哥啦,再說該道歉的又不是你,是——”
他言語一停,也不知道是誰害的楚衍之受得背後的傷,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挫敗感再次把他籠罩住,衍哥瞞著他的事情說明不想讓他知道,那他就該識趣地別去管,可是這樣他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衍哥受傷,一點辦法都沒有。
楚衍之覺得陸長遐一天天的情緒真的太豐富了,一會兒開心一會兒低落的,比彩虹都精彩。比如說現在,眼睛灰撲撲的,一點光都沒有,也不知道在難過什麼。
“算了,”陸長遐還是決定不過問了,他想幫衍哥出氣不假,但要建立在不會讓衍哥為難的基礎上,“已經很晚了,衍哥快去睡覺吧。”
楚衍之點了點頭,陸長遐帶著他去了一個房間內,裡面收拾已經得幹幹淨淨。
“衍哥,”陸長遐的眼睛在夜裡也依舊亮晶晶的,“晚安。”
“晚安。”楚衍之禮貌回之。
說著晚安,其實陸長遐這一晚並沒有睡,他已經很久沒有那麼煩躁過了,上次這麼煩躁還是在國外自己剛剛分化成apha的時候。
他站在陽臺處,還是沒忍住,叼了一根煙,遙遙看著無邊的夜色。這個度假村是他參與的投資。當時他在國外,正好楚家開了這個專案,他想多靠近楚衍之一些,所以即便感覺這個專案有哪裡不太對的地方,但還是入了一點點股。
他今天過來就是為了賣掉股份來換錢,湊璀星的違約金的。
遇到楚衍之完全是意外,更何況,還是受了重傷的楚衍之。他緩緩吐出一口煙霧,眼前又浮現了那些醒目的擦傷和背後那道可怖的傷痕,心髒一抽一抽的疼。
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很想問楚衍之到底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但是他不能,因為他沒有資格,他沒有身份,他撐死算得上是一個兒時玩伴,甚至比不過常年陪在楚衍之身邊的宋承昔。
陸長遐咬著煙把,低垂著頭,雙手緩緩插入頭發裡,嗓音間難掩痛苦的氣喘聲。
他好像又回到了過去無數次掙紮的夜晚,刻骨銘心的傷痛與無力只有無聲的夜色在見證。
他被禁錮在了一座名為楚衍之的監獄裡,愛是罪過,將他冷冰冰地判了無期徒刑。
卻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