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完美的鋼琴演奏卻被一聲極其聒噪的口琴聲打破。
按理說口琴吹的力道越大,越不好聽,偏偏演奏他的人像是沒意識到似的,自顧自吹著。
鏡頭隨著不解風情地聲音往下,是一個對著湖邊站著的男人。
只一眼,江清緒就認出那是沈淮之。
他不解往正主那邊靠了靠,眼睛盯著螢幕沒移開,沒頭沒尾地問道:“為什麼他要吹口琴啊?”
沈淮之伸出一隻手,在他額角碰了碰,含笑道:“不劇透是我對觀影者的規矩。”
江清緒撇撇嘴,氣鼓鼓道:“好吧好吧。”
說罷耍脾氣似的坐正,遠離沈淮之。
沈淮之被他行為逗笑了,將他拉近自己,湊近他說道:“但是,對於江老師,一概不作數。”
江清緒揉著自己的耳朵,試圖緩解沈淮之說話帶來的酥麻感。
不作數就不作數,湊那麼近幹什麼。
“程述是個啞巴,也聽不見聲音。”
“口琴是他唯一一個能感知到的,只要用力就能吹出響聲的樂器。”
此時的電影畫面照到了程述臉上,他的食指正死死地按在在口琴第氣孔上。
金屬簧片在無聲世界震動,像把日光嚼碎了喂進氣管。
他不知道自己腮幫鼓起的弧度是否標準,就像不知道此刻穿過金屬管的喘息,是否真如小賣部老闆比劃的那樣能催開音符——那個總在街巷口給他泡泡糖的老人曾用油性筆在玻璃上寫:用力吹,震得越狠聲兒越亮。
琴身貼著唇齒瘋狂顫動,震感從臼齒麻到尾椎。
程述盯著湖中自己漲紅的臉,看劉海被撥出的氣流掀起又落下。
眼前的人第三次路過時,他終於從對方翕動的唇形辨出咒罵,卻依舊自顧自的憋著半口氣吹著。
金屬琴身早在指尖留下劃痕,他感受著指尖的顫抖,像攥住只瀕死雀鳥的心髒。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聲音的存在。
聲音是會振動,那個不再跳動的鼓膜,此刻正傳來遙遠的、潮汐般的脈動。
有覺得他奇怪拍照的人,他看見她們手機螢幕裡自己脖頸爆起的青筋,像看見默片裡蒸汽火車頭噴出的濃煙。
不得不說沈淮之在演技方面沒得挑,江清緒憋著眼淚,眼角微微泛紅,倔強的不肯哭出聲。
沈淮之見默默掉金豆子的江清緒,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他將江清緒攏進懷中,輕柔地拍著他的背。
整個電影在那把被丟棄的傘中結束,這部電影雖然是講述一個啞巴的暗戀,卻有著不少現實社會的隱喻。
片尾曲出來時江清緒還沉浸在悲傷中,他揪著沈淮之的衣服,也不說話就這麼默默地掉眼淚。
可把沈淮之心疼壞了,他想著轉移一下江清緒的思緒,忽然瞟到電影片尾的鳴謝。
他輕拍著江清緒,溫聲說道:“說起來這個星期九老師還挺神出鬼沒的。”
江清緒抬頭:“?嗯?”
沈淮之見他通紅的眼角,在心中無奈地嘆聲,能理他就行。
“你認識星期九老師嗎?”
江清緒搖頭,甕聲甕氣道:“不認識,你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