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洺道:“宋野,我不願意……”
“今天的雞湯特別鮮,燉了一晚上的,回頭我就去學,保證煲出來和媽的味道一模一樣。老規矩,湯歸你,肉歸我,但這塊肉你得嘗嘗,特別嫩……”
宋野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言自語。
他吹了吹,送到陸洺嘴邊:“張嘴,啊——”
陸洺靜靜看著他:“宋野,你聽到我說的了。”
宋野嘴角提起苦澀的弧度:“先喝湯吧,一會兒涼了。”
陸洺眉心皺了下,遭不住宋野太過熾熱期待的目光,閉了閉眼睛,而後看著病房冰冷蒼白的天花板道:“我想我會去冰島看極光,去羅弗敦群島觀鯨,去智利看野獸遷徙……”
宋野按住他的手,滿目擔憂:“你的——”
陸洺淺淺笑了下,用了幾分力氣抽回手:“我知道,我的身體不允許。可是,我被這具殘破的身體拖了三十年了……”
他看向宋野,比起他很輕的語氣,眼裡寫滿堅定:“我可以死在雪山,死在曠野,唯獨不能死在病床上。”
那堅定的眼神化成鋒利的尖刀,戳進宋野心口。
“不會的!”
他敏感的心防被戳到,他一下子激動,不顧陸洺掙紮攥緊他的手:“我是這個領域的專家,我說不會就不會!”
注視著陸洺平靜的面容,他愣了幾秒反應過來自己反應太大了,喘了口氣坐下來,幫陸洺整理下被子,有私心地往他手邊靠,又不敢碰。
聲音放得輕得不能再輕:“先治療穩定下病情,然後想去哪我陪你去……”
陸洺短促笑了聲,輕蔑掃他一眼:“你帶給我的傷和痛還不夠多嗎?最後的日子還要看著你真是折磨。”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戳得宋野心疼,他噌一下站起來,帶翻了椅子,整個人繃得緊緊的,眼眶登時就紅了。
“別丟下我……”
他最怕離別。
他和陸洺分別了十年,好不容易才心意相通,他不接受離別,哪一種都不行。
他一把揪住陸洺手,貼在自己心口,身段放到最低,委屈的眼淚奪眶而出:“我為你學的醫,那麼難的十年我們都過來了,你現在要放棄,想過我嗎?”
“我能治好你,你相信我……”
破碎的眼淚打在兩人相握的手上,也在陸洺強裝鎮定的心海上砸下漣漪。
終於親耳聽到肖想已久的的答案,若是昨天的自己該高興得找不著北,現在卻只能感慨命運無常。
他寧願不要這個答案。
就是因為你為我拿起手術刀,不能因為我放下手術刀。
他的身體他自己清楚,上了手術臺,他一定下不來。
只是因為被菜刀劃了次手,悠悠都沒讓他再進過廚房。
這樣的打擊,悠悠受不了的。
陸洺用盡全力掙紮出來,輕蔑笑著:“那又怎樣,我拿刀逼著你了?自我感動。”
手上的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逐漸消散,就像他溫熱的心髒終將走向寂滅,再做多餘的掙紮只能增添痛苦,彼此折磨。
不如放手。
他穩了穩聲音,閤眼不看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喜歡一個人太累了……”
心口泛起熟悉的刺痛,將他的話攪得支離破碎,他一咬牙:“我們……好聚好散……”
宋野被雷劈了般傻了眼,重重栽倒在地,一味搖頭:“不不行!我不同意!”
陸洺並不反駁,只是注視著他,輕輕一笑。
宋野那時不懂他什麼意思,只覺得沒由來的不安,可當他下了手術回來發現病房裡空無一人時,他的世界坍塌了。
他提著陸燃領子抵在牆上,眼睛紅得像要殺人:“我讓你看著他,你看哪去了?!”
“我……”陸燃委屈,“我哥說要吃奶黃包,我就去買了……”
他等人睡著了才走的,沒想到他一回來人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