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收拾得像個人樣之後,林驚晝從衛生間裡鑽出來,老老實實倒了水,清點出今天要吃的藥。
他站著仰頭喝水,吞藥的樣子像要英勇就義。
他放下水杯,又去拿了手機,選了個能看到張裕舒的沙發坐下來。
張裕舒還在認真工作,林驚晝隔了老遠,用指尖在虛空中捏他的頭,把自己逗笑。
林驚晝處理了一天積累下來的訊息,回完訊息,他陷在沙發裡,玩連連看。
林驚晝吃了藥就犯困,張裕舒看他手機都快拿不住的樣子,就開口道:“你困了就先去睡,我又不怕鬼。”
林驚晝眨巴眨巴眼睛,使勁晃了晃頭,似乎在表示“我不困”。
“我馬上弄好了,你去睡。”張裕舒耐心地重複。
林驚晝這才晃晃悠悠站起來,夢遊一樣地走進臥室。
他睡得不沉,夢中時間飛快,沒過多久,他就感受到張裕舒進來了,他的腳步聲有停頓,隔了好一會兒,才繞到另一側,掀開被子,躺了上來。
張裕舒開了床頭燈,林驚晝下意識向光源靠近。他伸出手,抱住張裕舒的腰。
張裕舒垂下頭看他,林驚晝還閉著眼睛,發絲淩亂地爬在他的臉頰上,張裕舒伸出手,幫他理了理。
林驚晝順勢把臉埋進張裕舒的手掌裡,像貓一樣地蹭了蹭。
張裕舒沉聲道:“你是因為生病,才這樣的嗎?”
林驚晝本來只是半醒,聽到這句話,睡意一下子消散,但他仍閉著眼睛,眼皮在輕輕地顫。
“以前你好像從來都不會依賴我。”張裕舒看起來是以為他睡著了,自顧自說著,“特別討厭。”
林驚晝感覺心髒猛得收縮了一下,他要謝謝現在這個年輕的身體,讓他可以毫無負擔地對張裕舒撒嬌,討吻,緊密相擁。
以前他不是不想,只是做不到。一是他到底年長,平時最多逗逗他,真要他去依賴一個比自己小上十一歲的男孩,聽起來實在太掉面子。二來那時候林驚晝只希望他們之間充滿快樂的回憶,那些負面的東西,他有能力解決,何必讓張裕舒知道,惹他一起煩心?
他那會兒狐朋狗友一大堆,有些酒友換物件很勤快,他們總說,相處久了就覺得煩,女友老是跟他抱怨著抱怨那,他倒成了情緒的垃圾桶。一開始覺得新鮮可能還有耐心,新鮮勁過了,自然相看兩厭。
林驚晝不想跟張裕舒相看兩厭。
他要做靠譜的兄長,強大的戀人,獨自搞定一切,張裕舒什麼也不用煩惱,只要做在家裡等待的小狗狗,心情好的時候沖他搖尾巴,心情不好不理他也可以。
原來張裕舒希望他依賴他嗎?
林驚晝開始反思,這次他嗓子的問題,如果先跟張裕舒說了,是不是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張裕舒是因為他對他的隱瞞在生氣,同樣的,他們分手也是。
當然兩個人走不下去的原因有很多,陳碧瑩的事情只是導火索。
林驚晝不太願意回憶過往,從前他也很少活在當下,生活的壓力和長久的習慣讓他一直往前看,習慣性想以後,不斷考慮未來,總想到糟糕的結果,比如假設張裕舒總有一天會厭倦他。
可是張裕舒記得他。
林驚晝聞著張裕舒身上的氣味,手臂收緊,看起來不安而依賴。
張裕舒低頭看他皺緊的眉,還以為是燈光讓他睡不好,於是他伸手關了燈。
眼前突然黑下來,林驚晝感覺床鋪成為一片沼澤,他正緩緩下沉。但張裕舒的吻輕輕落了下來,落在他的眼皮上,像是施行了某種神跡。
他說:“晚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