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下午的大雪,遮蔽了戰爭的喧囂。
況鴻飛帶兵回了牛頭山,衝進營帳內,撿起地上的酒罈子,二話不說開啟就往肚子裡灌,很少看到總兵這樣了。
因為在過去的時候,每次得勝歸來,總兵都會是一副自得的神情,手下的人也就會少吃點他的虧。
勝利了,而且是大獲全勝,可他一路上鬱鬱寡歡,到了營裡也避開了所有人獨自喝悶酒。
大雪淹沒了戰場的痕跡,可那股子血腥味永恆留在了牛頭山。
幾十年來,羅桑部落的統治逐漸走向瓦解,唯一不可被低估的是,這群草原人對於戰爭的狂熱與對待權力的手腕。
臘子口進關的路上,發現了一隊人馬。
馬軍聽到訊息後,立刻出營揚旗相望。
待那隊人馬過了山頭時,馬軍認出隊裡掛著的兩面旗,亭侯府臺和左都尉的大旗。
心中大喜,雙眼緊盯著走來的隊伍,呼喚手下搖旗軍司大旗相應。
等隊伍越來越近,馬軍卻覺得不對勁。
詳細一看,百餘人眾的隊伍卻掛著白幡。
心中一陣疼痛,馬軍趕緊回營披了件大衣,往山下趕去,任憑手下人阻攔,他此刻再也沒有了規矩束縛。
隊伍浩浩蕩蕩,身後拉著一副棺材,等到了北山口處,先鋒官搖起大旗吶喊。
“恭迎將軍,左都尉回城!”
上到都尉,下到炊事,挨個停腳下了馬,拿起紙錢拋灑地鋪天蓋地一片白,和這個雪季混成一塊。
行至山腰,馬軍撲通一聲跪地,腦中一股熱流,雙手無助地抱著肩膀,淚珠子滴滴滑落,半張著嘴,卻絲毫沒了聲音,伴隨著他的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楚。
雙腿已經癱軟,他沿著山道摸爬下來,攔在隊伍面前。
部落城中,訊息在軍中傳開,秀才,嵩仁,冬青,張克信應聲而來…
去時橫刀立馬,來時只存屍骨。
領軍的敬乾披麻戴孝,目光呆滯空洞,雙眼紅腫,兩手機械地拋灑著紙錢。
馬軍無力地走到敬乾身旁,用異樣的眼神伴著哭腔,一拳打在敬乾臉上:“敬乾,你告訴我,人呢?”
說著痛哭著對敬乾一頓拳打腳踢,地上的敬乾口鼻全是血,糊了一臉,卻絲毫沒有了痛覺。
其他兄弟急忙攔下。
敬乾眼角一滴淚水滑落,看看馬軍,再看看其他兄弟,才從喉嚨裡憋出句話來:“我把三哥帶回來了!”
頓時,兄弟幾人伏在棺材旁哭喊不止。
扎西殯天,最痛苦的莫過於敬乾,跛馬灘前,二人情同手足,最後一面,還是刀鋒相對。
也許這他這一生都會記住紮西從跛馬灘離開時的那個眼神。
部落城內,大頭領的相閣府中,還未聽到任何的訊息,但如此重大的訊息,絕不能有任何隱瞞。
聽說都尉平亂回城,羅桑平靜地拄著柺杖去了府內的雪地南牆跟,撈了滿滿一碗鹹菜。
隨後命令隨從道:“扶我去殿!”
兩個隨從見大頭領身體欠佳,慌忙阻攔:“大頭領,您…您老身體要緊,要是議事,可宣都尉等人轉府邸覲見!”
羅桑頓時大怒,柺杖敲地:“扶是不扶!”
二人嚇得跪地,趕緊回屋裡拿了件大衣,又招來府內車架,送羅桑去了殿堂。
殿堂上,羅桑拄著柺杖,徑直走到殿下的棺材旁,顯得異常冷靜,命人揭了棺材蓋後,羅桑顫顫巍巍地夾起一根鹹菜:“扎西我兒,去年春天時我命人請你到我府上,不知道怎麼了,你沒有來!”
羅桑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也罷,雖然今年的還沒等到吃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