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尾的一戶,男人過年回來打牌,把一年賺的錢輸了個乾淨,昨天就出發南下去打螺絲。
還有隔壁村年前失蹤的一個小孩子找到了,就在山腳下的湖泊裡,沉下去五天才浮上來。
一個小年輕說,“那娃兒身上有黑爪印,怕不是水猴子給拉下去的。”
米繼豐見說話的是自家堂侄,喝斥道:“那都是封建迷信,哪裡有什麼水猴子?”
他這麼一說,那青年梗著脖子反駁道:“我去看了的,那娃兒泡的白慘慘的,腳踝上有個爪印子,黑不溜秋,像個蒲扇一樣。”
米繼豐噎了下,還要再說,被人給攔住。
過年的時候,不合適聊這種話題喪氣,酒桌上很快又起了別的話題。
時萊倒是記得這個事。
年前的時候他還跟著村裡人一起進山找過。
想起那對失魂落魄的夫妻,他的心也跟著沉寂下去。
有的人把孩子當成寶,有的人把孩子當成草。
......
從米家出來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眼天色。
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
幾粒煙火升空後炸開,投下昏黃的光,卻像是被吞噬了一般,無力穿透這厚重的帷幕。
他沿著石階,慢慢的朝著山上行走著。
微風裡,裹著森森寒意和輕微的呼嘯。
他就這麼行走在黑夜,回到道觀,站在後院裡發了好一會呆,最後走進師父的房間。
這裡年前剛剛打掃過,簡陋的佈局一如二十年前剛上山的樣子。
一架木床,一副桌椅,一張五斗櫃,牆壁上掛著真君畫像。
時萊靜靜的坐在床邊,抬起胳膊,撫摸著脖子上掛著的玉葫蘆。
這是他兩歲時,師父給他的禮物,一掛就是二十年。
想著酒桌上米三斗的話,他的心臟抽搐了下,深吸一口氣才緩過來。
也許是因為寂靜無聲的黑夜,遠離了所有人的視線,一直鬱積的情緒突然爆發出來,突然就委屈的不行,突然就崩潰......
他側身躺在床上,膝蓋蜷縮著,兩手捂住臉,輕聲抽泣。
為什麼你們都不要我......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做了個夢。
一個極爽的夢,極美的夢。
夢裡他又回到了孩提時代,身邊環繞著漂亮的媽媽和帥氣的爸爸。
他們視自己為珍寶,手舞足蹈,拿著五顏六色的玩具逗自己開心。
夢裡只有笑聲,暖暖的。
胸前的葫蘆突然綻放出一道柔和的光,待光芒散盡,一道俏生生的人影站立在床前。
女子身著一襲白色長衫,袍袖寬大,周邊繡著精美的圖案與流蘇,腰間束以紫色絲帶,更添幾分莊重。
柳眉之下,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卻帶著幾分疑惑與好奇,凝視時萊。
稍過片刻後,目光漸漸變的溫柔。
時萊還沉浸在睡夢之中,吧唧了一下嘴,扭了扭身子,翻轉過去換了個睡姿。
女子看的分明,那眼角有一道淚痕劃過了清秀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