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在冬雨的寒溼中。
宋鏢頭年過四旬,正是練武之人巔峰的年紀,騎在一頭全身黑毛的高頭駿馬之上,絲毫不受天氣的影響。
旁邊一個和他略有些想象的十八歲的年輕人則縮著肩,看著身邊衰草凋樹和腳下的爛泥地,卻是臉色蒼白。
等到從遠方看到的北喉鎮出現在眼前,看著各種各樣陳舊的房子、穿著破爛的衣服的人,他的眼中終於露出了絕望的神色:“父親,您讓我回去好不好?我什麼都不要,您就給我置辦個宅院,讓我安安穩穩的過後半生——我娘死得早,您也不能把我扔到這樣的兔子都不拉屎的窮鄉僻壤吧?”
宋廣皺眉喝斥道:“瞎叫喚什麼?我要帶你去的地方不是這裡,離這裡還有幾百裡。”
那少年頓時叫道:“這裡都這樣了,前面,還是有妖獸的明玉山下面,還能比這裡好了?您是自己下不了手,想把我喂妖獸吧?您還記得我娘臨死前您答應過她什麼嗎?還給我取名宋珏,不如叫‘送死’好了!”
“混賬!”
宋廣低吼一聲,直接把身邊的細雨震開,在身邊形成了一處短暫無雨的空白空間。
“我是你爹,我能害你嗎?”
宋珏梗著脖子叫道:“那你送我回去好了!我也是你兒子,我在福臨過得好好的,憑什麼把我趕出來?”
宋廣捏了捏皺緊的眉頭,眼看馬上就要進鎮子裡了,就低下聲音,耐心的解釋道:“珏兒,你打小聰明,應該知道,我就算偏愛你,但你娘走得早,你舅家只是賣藥材的,你自己練武天分也有限……將來宋家的產業能分你多少?分你多了你也守不住,反而是害了你!”
“以前我就想帶你出來歷練,卻一直沒有好的機會。這次卻不同,只要你能入了那位大人的眼,你以後的前途說不得比你大哥還要強!”
宋珏明顯還是不願意,尤其看著鎮上陳舊的一切:“這麼好,您怎麼不把機會給大哥?”
宋廣氣得眼皮直跳,乾脆不再解釋:“我不與你廢話!你只需要按我的吩咐去做,做不好……”
宋珏忙期盼的道:“您就把我扔回福臨?”
宋廣雙眼一瞪:“做不好就打斷你的狗腿!”
宋珏脖子一縮,見進了鎮子,人多了起來,也就識相的住了嘴,還提前一步去幫宋廣牽馬。
宋廣頓感心情熨帖了不少,進了客棧的房間後,他又叫住宋珏,道:“珏兒,為父給你透個底,為了給你在歡樂谷買下一份產業,為父花了小半的家業,可以說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你一定要上心才是!”
宋珏一聽“歡樂谷”這個名字,就想到他和福臨城那幫狐朋狗友去城外山中逐兔打獵的地方,然後不由懷疑起他爹不是被騙了吧?
宋廣一看自己兒子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但他也不知道趙陽為什麼起那個名字。
一行人押著鏢休整了一晚,次日繼續出發。
這個地方的天氣就是如此,冬天多陰天,接下來數天竟是一直雨雪不斷,咱自然不好走,但讓寶珏意外的是,後面都是荒涼的野外,但卻沒有斷了行人。
尤其穿過一片野林地,後面就是一道繞山的河灘,河灘對面是一道向上的長坡,上面許多行人,幾乎不比他們平時打獵回城時、看到進城買賣的人少多少。
宋廣拿鞭一指東邊野林與河灘相交的水潭,道:“珏兒,你可知那裡原本有一條五丈長的黑鱔妖魚,因為竄出來吞吃了一隊賣草藥的三個夥計,告到那位大人面前……”
宋珏下意識的往那邊的深潭看了一眼,緊張的問道:“那位大人將它除掉了?”
宋廣悠然嘆道:“沒人看到大人出手,但卻有人當天看到河水變紅了,還有人有幸喝到了一碗魚骨湯,據說,咳,這個你要記住,除妖魚這件事大人既然不說,你聽完就算,也不要隨便和別人亂說。”
宋珏撇了撇嘴,他沒有見過妖魚,其實並沒有什麼興趣,而長途跋涉後的疲憊也抑制了他的好奇心。
他更關心另外一個問題:“咱們快到歡樂谷了吧?”
宋廣點了點頭,道:“過了前面的山,再有二十里就到了。”
寶珏不由精神一振,然後這振作起的精神又在前面爬山時被蔫了。